楚云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铜镜裂缝里渗出的黑雾正勾勒出西郊乱葬岗的轮廓。
她盯着御药司特有的鹤唳灯在幻象里忽明忽暗，突然抓起鎏金香炉砸向墙壁。
火星西溅中，三日前裴无咎跪在她绣鞋前发誓效忠的画面碎成齑粉。
“姑娘，魔教左使到了。”丫鬟颤巍巍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在窗棂外。
青石板上的露水折射着血色灯笼，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踩着满地幽冥花瓣进来时，楚云裳正将染血的绢帕按在镜面裂缝上。
两人影子在蛛网状的裂纹中交叠成狰狞的兽形，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子时三刻，西郊鹰嘴崖。”面具下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刮过青石，“记得让你家养的好妹妹带上那半块玉珏。”
南宫璃指尖捻着苏九娘送来的缠枝银簪，簪头暗格掉出的素笺还沾着胭脂香。
沈昭阳的剑鞘横在烛火上烤着，熔化的蜡油正沿着雕龙纹路填进三处新鲜剑痕——那是北境商盟的密语。
“幽冥花混着尸油的味道。”南宫璃突然将素笺凑近烛火，原本空白的纸面浮现出紫色纹路，“楚云裳在鹰嘴崖布了噬魂阵。”
沈昭阳用剑尖挑起她鬓边将坠未坠的木槿花，花蕊里藏着的菌粉正泛着诡谲蓝光。
“魔教想用你的药修灵气做阵眼。”他手腕轻抖，剑风扫落满桌枯萎的花瓣，“不如让他们的化骨散尝尝北境火雷的滋味。”
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鹧鸪啼，铁战黧黑的脸庞在瓦檐间闪过。
二十名商盟镖师背着藤编药篓隐入夜色，篓中硝石与硫磺的味道惊飞了楚家别院豢养的信鸽。
鹰嘴崖的雾气沾衣成霜，南宫璃故意让半块玉珏从袖口滑落。
暗青色石壁上立刻浮现出齿痕状的光斑，像极了野兽张开的獠牙。
沈昭阳的剑鞘撞在岩壁上，龙吟声惊起崖底成群的血蝙蝠。
“来了。”南宫璃用菌粉在掌心画了个圈，菌丝突然疯狂生长成藤蔓缠住两人脚踝。
她对着沈昭阳使眼色时，崖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是铁战在调整埋伏角度。
浓雾里亮起七盏幽绿灯笼，楚云裳缀着金铃的绣鞋踩过满地枯骨。
她身后魔教众人黑袍上的银线蜘蛛网，在月光下泛着化骨散的磷光。
南宫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菌丝缠着的那截玉珏正悄悄渗入岩缝。
“好妹妹果然念旧。”楚云裳丹蔻划过南宫璃苍白的脸，指尖暗藏的毒针在离皮肤半寸时突然被剑风震落。
沈昭阳的剑鞘不知何时抵住了她咽喉，而崖顶传来铁战故意踩断枯枝的脆响。
七盏灯笼同时爆裂的瞬间，南宫璃腕间菌粉凝成的玉珏突然发出尖啸。
魔教左使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腰间的噬魂铃竟跟着玉珏的节奏疯狂震颤。
楚云裳绣鞋上的金铃突然炸开，无数淬毒银针朝着她自己的面门倒飞而去——
崖顶的浓雾被火光照得支离破碎，南宫璃跌坐在噬魂阵中央，袖口滑出的半截玉珏正巧卡在岩缝里。
她借着咳嗽的间隙咬破舌尖，将血珠抹在腕间菌丝上——这是给铁战的暗号。
"阵眼己开！"魔教左使的噬魂铃突然脱手飞出，青铜面具被沈昭阳的剑气掀开半寸。
南宫璃瞥见那人下颌处有道陈年刀疤，形状竟与三日前裴无咎呈上的密信火漆纹路一模一样。
楚云裳绣鞋上的金铃碎片突然腾空，化作九枚淬毒银钉首扑南宫璃面门。
沈昭阳的剑鞘早就算准角度，借着月光折射将银钉全数弹向魔教阵旗方位。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时，南宫璃藏在菌丝里的硝石粉恰好被火星点燃。
"楚云裳你竟敢——"魔教左使的怒吼被爆炸声吞没。
北境火雷在藤编药篓里炸开的瞬间，二十道火龙顺着铁战提前埋好的硫磺线窜向噬魂阵。
南宫璃被沈昭阳拽着后领腾空时，看见满地幽冥花瓣正将魔教教众的黑袍烧成磷火。
混乱中有人踩中了南宫璃提前撒在岩缝的幻心草籽。
这种遇血即生的药草是她用现代嫁接技术改良的品种，此刻正疯长出带刺的藤蔓，将魔教与楚家的标识纹章缠得分毫不差。
"少主当心！"铁战的玄铁链钩勾住即将坠崖的商盟镖师，自己后背却被毒针划开三道血口。
南宫璃趁机将菌粉撒在他伤口，那些本该化脓的毒血反而凝成紫色药晶——这是她研究半月才成功的以毒攻毒之法。
崖顶突然下起猩红细雨。
楚云裳撕开雀金裘内衬，漫天飘落的竟是她豢养多年的食骨蛾。
这些本该扑向南宫璃的毒虫，此刻却循着幻心草的气味，将魔教众人发间的控魂蛛当成了猎物。
"好一招借刀杀人。"沈昭阳的剑尖挑飞最后盏鹤唳灯，灯油泼在楚云裳裙摆上时，映出她腰间晃动的翡翠禁步——那本该属于南宫璃生母的遗物。
南宫璃瞳孔骤缩。
她突然想起苏九娘那支银簪暗格里的胭脂香，与三日前在养父书房闻到的西域迷魂散如出一辙。
菌丝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竟自发凝成细针扎向楚云裳脚踝。
"啊！"凄厉尖叫中，楚云裳踉跄着撞向魔教左使。
那人正被食骨蛾啃噬的手掌本能挥出，带着化骨散的掌风将楚云裳发髻上的并蒂莲冠劈成两半。
铁战趁机掷出三枚响箭。
北境商盟特有的虎啸声惊得幸存者纷纷抱头鼠窜，南宫璃却盯着楚云裳遗落的绣鞋——鞋底沾着的青灰色药泥，分明是御药司地牢独有的蚀骨草混合物。
当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在寅时的星光下，南宫璃用玉珏碎片挑起地上一滩黏液。
月光照在上面时，竟显出与苏九娘素笺上相同的紫色纹路。
沈昭阳的剑鞘突然发出嗡鸣，那些嵌在雕纹里的蜡油不知何时凝成了箭头形状，首指西南方黑沉沉的群山。
"姑娘！"铁战粗粝的掌心托着块染血的青铜碎片过来，"魔教左使面具上掉下来的，这上面的饕餮纹......"
南宫璃的指甲掐进碎片边缘的凹槽。
三日前改良失败的止血散药方突然在脑海浮现——若将饕餮纹的弧度融入药材配比......她的袖中菌丝突然自发缠住碎片，在月光下凝成个古怪的符号。
沈昭阳的剑风扫过那个符号时，西南方传来声闷雷。
乌云缝隙间隐约露出座八角塔楼轮廓，那正是御药司存放禁忌药典的"千机阁"。
而南宫璃腕间的玉珏残片，此刻正发出与菌丝符号共鸣的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