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当震落的霜屑扑簌簌跌进茶汤里，南宫璃望着茶盏中晃动的月影，指尖残留的赤血砂在袖口洇出暗红斑痕。
沈昭阳的剑尖仍悬在她发梢三寸处，那只刻着"2023.10.7"的蛊虫正在剑气中蜷成焦炭。
"城隍庙。"她碾碎虫尸，菌丝从袖中钻出缠住孔雀石弯刀。
三更的梆子声惊飞檐角乌鸦时，南宫璃踹开了城隍庙褪色的朱漆门。
叶清欢正跪在斑驳的神像前，掌心托着枚刻有魔教黑莲纹的玉哨，听到响动竟笑出声来："比我想的晚了两刻钟。"
沈昭阳的剑风扫落她鬓边珠花，露出后颈狰狞的毒蛾图腾。
那蛾子残缺的翅膀正在渗血，南宫璃突然嗅到熟悉的磺胺类药味——这是现代抗生素处理过的伤口。
"西域幻砂的运输路线，解释。"南宫璃将弯刀钉在供桌上，菌丝网裹着烧焦的鸽信拍在对方脸上。
叶清欢却伸手拨开黏着墨迹的菌丝，从香炉灰里扒出颗糖渍梅子含进嘴里。
"三个月前我在黑市卖情报，"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巴掌大的烧伤疤痕泛着诡异的蓝，"魔教发现我是双面间谍，这是蚀骨火的印记。"沈昭阳的剑尖猛地顿住，那伤痕边缘分明用羊肠线做过清创缝合。
南宫璃瞳孔微缩。
菌丝自发缠绕住叶清欢腕脉，检测到血液中有微量地塞米松成分——这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皮质类激素。
"我需要新身份。"叶清欢突然抓住南宫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菌丝触到皮下埋着的微型磁石，"你改良的赤血砂能屏蔽魔教追踪蛊，而我能破译这个。"她吐出梅核，核仁上刻着与现代元素周期表完全吻合的符号。
沈昭阳突然用剑挑开房梁暗格，数十卷绑着彩色丝线的账册轰然坠落。
南宫璃捡起最上面那本，发现每笔药材交易旁都标注着英文字母——正是她上个月销毁的假账副本编码。
"我要的容身之所..."叶清欢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溢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青霉素特有的晶芒，"是连魔教都嗅不到药味的棺材。"
南宫璃沉默着将鎏金香囊抛过去，菌丝在叶清欢颈间结成反侦察锁。
当改良赤血砂的气息笼罩住毒蛾图腾时，供桌上的弯刀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五更天时，南宫璃站在"济世堂"二楼的药材库里，将改良后的雪见草投入蒸馏釜。
沈昭阳倚着黄铜秤杆，看她在羊皮纸上写满现代财务公式："陆掌柜要价八百两黄金的铺面，账面流水撑不过三个月。"
"但若把三七参的炮制周期从七日缩至三刻..."南宫璃突然将沸水浇在窗台虎皮兰上，菌丝裹着药汁瞬间催开七朵墨色花苞。
正在楼梯口张望的陆掌柜踉跄着撞翻算盘，金算珠滚到沸腾的丹炉边竟未被烤化——那上面凝着层抗高温的改性蜂蜡。
沈昭阳用剑鞘接住坠落的药材匣，发现本该重三钱的当归如今仅重一钱，匣底附着的菌丝正疯狂吞噬多余水分。"缩水减耗法？"他挑眉看向正在重排账目的南宫璃，后者将改良药材的预售契约拍在案头。
陆掌柜哆嗦着捡起滚烫的算珠，突然发现所有账册里的赤字都被替换成现代供应链图示。
当南宫璃将雪见草提纯的晶粉撒向晨光时，老头儿终于扯着嗓子喊起来："东街三间铺面！
后厨二十口紫铜鼎！
明日就过户！"
日上三竿时，沈昭阳望着堆满院子的药材箱，剑柄轻叩装订成册的预售契据："北境商盟的药材库..."
"赊欠的人情总要还利息。"南宫璃突然打断他，菌丝缠着支铅笔在宣纸上画出等比数列，"你看这些交好的商盟..."笔尖在"北境"二字上洇开墨点，她伸手去拂却被沈昭阳握住手腕。
檐角风铃骤响，两人同时转头望向突然飘雪的天空。
南宫璃腕间的菌丝感应到三百里外某处药材仓的异动，而沈昭阳的剑穗玉佩正浮现出北境特有的霜花纹——那是商盟紧急联络的暗号。
沈昭阳的指节在黄花梨木桌上敲出短促的响动，北境霜花纹在玉佩上洇出冰裂纹。
南宫璃腕间的菌丝倏地缩回衣袖，在青瓷笔洗里凝成微型沙盘，模拟出三百里外药材库的立体结构图。
"商盟的冰魄草药价涨了三成。"他剑穗上坠着的药玉泛起寒雾，在账册页脚结出薄霜，"若用北境的渠道..."
"赊来的雪中炭，烧久了就成了催命符。"南宫璃截断他的话头，菌丝裹着朱砂笔在宣纸上划出放射状脉络。
现代供应链管理图在羊皮纸上渐次铺展，每个节点都缀着改良药材的样品——三七参的炮制周期压缩到三刻钟，雪见草提纯的晶粉在烛火下折射出钻石般的光晕。
陆掌柜就是在这时踹开了库房的门。
老头儿枣红色的绸缎马褂沾着药渣，金丝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手里攥着算盘珠子劈头砸过来："黄毛丫头要建行会？
不如说公鸡能下双黄蛋！"
沈昭阳的剑气震飞了算珠，南宫璃却伸手接住两粒。
菌丝在掌心分泌出透明粘液，裹着算珠滚进蒸馏釜沸腾的药汤。
眨眼间，两颗金珠竟在滚水里融成薄如蝉翼的金箔，拼出"青冥坊"三个篆体字。
"这是抗高温改性蜂蜡的新配方。"南宫璃指尖轻弹金箔，薄片稳稳落在陆掌柜的茶盏边缘，"若用在运输药材的镖箱夹层..."
老头儿瞪圆了眼睛。
茶汤里漂浮的金子突然吸附住沉底的药渣，形成自净过滤层。
他哆嗦着去摸镜片，却见南宫璃己展开三丈长的《青冥坊筹备策》，现代企业架构图与古代商帮规矩竟完美嵌套，每个部门都标注着改良药材的盈利预期。
"东市药材行年耗损三成，因运输途中受潮霉变。"她菌丝缠住屋角的陈年当归，药匣底部霎时钻出无数透明根须吞噬水汽，"若用菌丝控湿法，损耗可压至半成。"
沈昭阳突然轻笑出声，剑尖挑起本泛黄的旧账册。
北境商盟五年前的赤字在菌丝缠绕下重组数字，竟与南宫璃策划书里的三年盈利曲线严丝合缝。
陆掌柜的喉结剧烈滚动，盯着药材库里自动分拣药草的菌丝网，那些银白色丝线正按药性酸碱度将药材分门别类。
"二十口紫铜鼎..."老头儿突然扯着嗓子喊，枯槁的手抓住南宫璃的袖口，"要配双倍的火浣布隔热罩！"
暮色爬上窗棂时，菌丝在青砖地上投射出立体账目。
南宫璃按现代财务模型重组的现金流图谱正缓缓旋转，每个关键节点都嵌着改良药材的样品。
陆掌柜瘫坐在太师椅上，老花镜片上叠着十七层菌丝制成的滤光片，正逐行校对着成本核算表。
"三七参预售契据..."他突然鲤鱼打挺跳起来，怀里的蜜蜡佛珠撞在黄铜秤杆上，"按这个炮制速度，得雇三十个手脚干净的药童！"
沈昭阳抱剑倚着楹柱，看南宫璃的菌丝在梁柱间织出药材调度网。
当最后一缕夕阳掠过她发间银丝步摇时，整个药材库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嗡鸣声——所有改良药材的样品在菌丝共振下悬浮半空，组成立体的青冥坊建筑模型。
陆掌柜的算盘珠子突然滚落满地，在青砖地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老头儿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翻了装着赤血砂的陶罐，暗红色药粉在空中凝成魔教黑莲纹的轮廓，又被菌丝瞬间击碎成烟尘。
南宫璃与沈昭阳同时伸手接住坠落的陶片，菌丝与剑气在掌心相触的刹那，药材库东南角的菌丝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二十口紫铜鼎同时发出闷响，鼎身上百年未褪的丹砂符咒竟开始逆时针流转。
陆掌柜的喉结上下滚动，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青冥坊筹备策》的卷轴。
羊皮纸边缘的菌丝在他掌心微微发烫，那些嵌套着现代公式的账目正随着光影流转，将二十年药材行的盈亏账本在他脑子里搅得天翻地覆。
"这...这雪见草提纯的损耗..."老头儿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突然抄起案头的狼毫笔，蘸着朱砂在空白处画了三个血红的圈，"若是用江南水运的冰船，每船能多载三十石！"
南宫璃眉梢微动。
菌丝从她袖口钻出，在账册上拖拽出墨迹未干的运输路线图。
陆掌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弯弯曲曲的河道标记旁，竟详细标注着每段流域的湿度变化，连纤夫换岗的时辰都算进了药材保鲜期。
沈昭阳的剑穗玉佩突然发出脆响，北境霜花纹在暮色中凝成冰晶。
他屈指轻弹剑鞘，剑气震开西窗，让最后一缕残阳正好落在药材库角落的紫铜鼎上。
鼎身百年丹砂符咒的逆流转速突然加快，将二十口铜鼎映得如同燃烧的血莲。
"陆老，"南宫璃突然将鎏金算盘推过去，菌丝在檀木框上织出等比数列，"您去年腊月囤积的八百斤三七参..."
老头儿突然蹦起来，枣红马褂的盘扣崩飞两颗。
他赤着脚踩上太师椅，枯槁的手指几乎戳到南宫璃鼻尖："小丫头片子怎知老夫库底压着陈货？
莫不是用那妖丝窥探..."话说到半截突然噎住，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菌丝网上悬浮的药材模型——二十年陈的三七参正在虚拟阳光里褪去霉斑，恢复成的朱红色。
沈昭阳突然轻笑出声，剑尖挑起块茯苓掷向半空。
菌丝网精准接住药材，瞬间剥离出三层不同药性的切片，哗啦啦落进对应的青花瓷坛。"北境商盟上月丢了三船茯苓。"他抱剑斜倚楹柱，看着老头儿脸色由红转青，"陆老的库房倒凭空多出二十坛炮制好的苓片。"
南宫璃的菌丝悄无声息缠上陆掌柜的脚踝，在老头儿惊跳起来前，将整本赝品账册塞进他怀里。
泛黄的纸页间突然浮现金粉勾勒的路线图，正是魔教运送幻砂的密道——其中两条赫然经过济世堂后巷的仓廪。
"明日辰时，我要见到东街铺面的地契。"她突然将煮沸的雪见草汁泼向空中，菌丝裹着药液凝成琉璃穹顶的商号模型。
改良蜂蜡在暮色中流转着七彩光晕，将"青冥坊"三个字折射在每块青砖上。
陆掌柜的算盘珠子突然叮叮当当滚落满地。
老头儿哆嗦着扯下腰间翡翠貔貅，重重拍在南宫璃面前的黄花梨木案上："后厨二十口紫铜鼎算什么！
老夫把城南三进院的私库腾出来！"他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地窖里还埋着前朝御药司的十二口玄铁药碾..."
檐角风铃无风自动。
菌丝网东南角突然泛起涟漪，悬浮的药材模型接二连三爆出青烟。
南宫璃与沈昭阳交换个眼神，看着老头儿连滚带爬冲向库房大门。
陆掌柜的马褂下摆扫翻了赤血砂陶罐，暗红药粉在暮色中凝成个扭曲的魔教图腾，又被菌丝瞬间绞碎。
"北境商盟的冰魄草..."沈昭阳的剑穗玉佩突然覆上寒霜，霜花纹裂成蛛网状。
他屈指轻抚剑身，看着南宫璃的军丝在《筹备策》上疯狂演算，"今夜子时前必须入库。"
南宫璃的银丝步摇突然发出蜂鸣。
她反手将步摇掷向半空，菌丝裹着暗器分解成七枚银针，在药材模型间穿梭成北斗阵型。
改良蜂蜡在模型表面镀上流光，将整座虚拟青冥坊映得如同琉璃宫阙。
"不够。"她突然拽断腕间菌丝，银白色丝线坠入青瓷笔洗，将满池清水染成墨色，"至少要融了陆掌柜私库里的玄铁药碾..."话音未落，东南角的菌丝网突然剧烈震颤，悬浮的雪见草晶粉簌簌掉落——三百里外的药材仓异动，此刻竟在模型中具象成滔天巨浪。
沈昭阳的剑气割破指尖，血珠顺着剑纹渗入霜花纹玉佩。
北境特有的冰松气息突然弥漫整间药材库，将二十口紫铜鼎的丹砂符咒冻成霜白色。
他转头望向南宫璃时，发现她腕间新生的菌丝正疯狂吞噬墨色水汽，在青砖地上绘出星图般的药材调度网。
檐角最后一线天光湮灭时，陆掌柜的吆喝声穿透重重院落："——快把玄铁碾给南宫姑娘抬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