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裹着松脂的腥气扑在脸上,南宫璃用银针挑起一片赤霄藤叶。
叶片边缘凝着的霜纹正在缓慢扭曲,如同濒死的蜈蚣在雪地上抽搐。
"是冰蚕丝。"她突然将药篓整个扣在雪地上,数十根蛛网般的银丝从篓底弹射而出,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蓝光,"这些药材早被下了蛊。"
沈昭阳的玄铁剑鞘重重顿进雪地,剑身映出东南方雪松上倒悬的冰棱。
那些冰棱的排列角度竟与魔教护法腰牌上的蛇纹分毫不差。"改道正北。"他剑尖挑起块青石,"铁战,用你的黑虎刀开路。"
铁战应声劈开积雪,刀刃却在触及枯藤时迸出火星。
被斩断的藤蔓突然喷涌出暗红汁液,沾到雪地立即凝结成血色冰晶。"当心!"苏九娘甩出水袖卷住即将踩中冰晶的张猎户,孔雀蓝的绸缎被腐蚀出焦黑孔洞。
南宫璃蹲身用玉簪挑起汁液,簪头朱砂突然化作流火:"是赤血藤与千年玄冰的共生体,遇铁则爆。"她从药囊摸出几粒琥珀色的药丸抛给众人,"含在舌下,用木器开路。"
众人这才发现雪松的根系都缠绕着暗红藤蔓,铁战的刀痕正沿着地脉迅速蔓延。
裴无咎突然抽出腰间玉尺插入雪地,尺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地下有冰窟,这些藤蔓是活的血脉。"
南宫璃的药玉簪突然发出蜂鸣,簪身裂纹渗出朱砂,在雪地上绘出蜿蜒的血线。
她顺着血线望去,二十步外的雪丘正以诡异频率起伏,像极了呼吸的胸腔。"沈昭阳,借金针一用!"
三枚金针破空钉入雪丘,针尾冰晶突然折射出七彩虹光。
雪层轰然塌陷,露出个布满青苔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赤红液体正咕嘟咕嘟冒着血泡。
南宫璃抓起把雪松针投入鼎中,沸腾声骤然化作厉鬼般的尖啸。
"退后!"沈昭阳揽住南宫璃疾退三丈,鼎中血水炸开成漫天红雾。
苏九娘的绸缎及时展开屏障,却在触到红雾时发出皮肉烧灼的声响。
裴无咎的玉尺突然亮起青光,将血雾凝结成冰晶簌簌坠落。
南宫璃盯着玉尺上的纹路:"这是前朝宫廷的镇邪纹,裴大人......"
"当心身后!"铁战的黑虎刀突然横扫,将破雪而出的白骨手臂斩成两截。
数十具裹着冰霜的尸傀从雪地爬出,关节处都缠着赤血藤,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磷火。
沈昭阳的金针在尸傀间织成光网,却每每在触及要害时被突然增厚的冰甲弹开。
南宫璃突然扯下发带,沾着簪中朱砂在雪地上画出古怪符号:"攻他们后颈三寸,那里有蛊虫的冰茧!"
铁战的刀锋应声转向,果然在劈开冰甲时震出指甲盖大小的冰虫。
苏九娘旋身甩出藏在指甲里的孔雀翎,细如牛毛的暗器精准钉入冰虫复眼。
裴无咎的玉尺重重敲击雪地,青光沿着地脉将尸傀脚下的积雪化作泥沼。
当最后具尸傀轰然倒地时,雪松林深处突然传来玉笛破空之声。
南宫璃的药篓剧烈震颤,残余的赤霄藤全部指向西北方断崖。
沈昭阳的剑尖挑起块碎冰,冰面上倒映出个模糊人影——那人戴着半张青铜面具,发间别着支血玉短笛,正站在他们方才避开的青铜鼎旁。
青铜鼎旁的人影忽然抬手,玉笛横吹的刹那,积雪下的枯枝簌簌震颤。
南宫璃按住狂跳的药篓,篓中赤霄藤竟如同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
沈昭阳的剑锋刚挑起雪浪,三支淬毒的骨箭己破空而至。
"叮!"
黑影如鬼魅般掠出雪幕,玄铁锁链绞碎骨箭的声响裹着冰碴。
萧无涯凌空翻落时,腕间铁链正勒住两名药奴的咽喉。
他足尖踢起积雪盖住尸体,沾着血痂的眼尾扫过南宫璃:"东南方断崖有藤桥。"
铁战的黑虎刀立即横在胸前:"魔教的狗也配指路?"
"他腕上缠的是九转噬心蛊。"南宫璃突然抓住萧无涯的手腕,拇指按在他暴起的青筋上。
蛊虫游走的凸起在皮下疯狂扭动,却在触到她指尖朱砂时骤然僵首。
萧无涯瞳孔微缩,喉结滚动着咽下声闷哼。
雪松突然剧烈摇晃,松针化作暴雨倾泻而下。
魔教护法踩着冰棱踏空而来,黑袍上银线绣的蛇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掌心悬浮的药鼎喷出紫雾,所过之处积雪瞬间凝成黑冰。
"退入雪松阵!"沈昭阳的剑鞘重重撞在青铜鼎上。
千年铜锈应声剥落,鼎身浮现的星图竟与裴无咎玉尺的纹路严丝合缝。
青光暴涨的刹那,整片雪林的地脉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南宫璃被气浪掀得踉跄后退,后背突然撞上温热的胸膛。
萧无涯的铁链缠住她腰身凌空甩出,她借力翻身时瞥见他锁骨处溃烂的蛊痕——那分明是试药留下的千机毒斑。
"当心药雾!"苏九娘的绸缎卷住三名猎户甩向断崖,孔雀翎擦着魔教护法的耳际掠过。
沈昭阳的剑锋突然变招,本该刺向咽喉的杀招转为斜挑,剑风掀开对方兜帽的瞬间,南宫璃看清了护法后颈蠕动的蛊虫。
"膻中三寸!"她将药玉簪甩向沈昭阳。
金铁交鸣声裹着冰屑炸开。
沈昭阳的剑尖挑着玉簪刺入蛊虫附眼,簪头朱砂遇血即燃。
魔教护法厉啸着拍碎腰间药囊,爆开的毒粉却被裴无咎的玉尺尽数吸入尺中孔洞。
"走!"萧无涯的铁链绞住崖边垂落的冰藤。
众人跃上藤桥的刹那,魔教护法挥出的药鼎重重砸在冰面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吞没了整片雪林。
断崖对岸的雾气浓得化不开。
南宫璃攥着半截发带包扎手臂伤口,余光瞥见萧无涯正用雪块擦拭铁链上的血渍。
他腕间的蛊痕泛着诡异蓝光,每次闪烁都会带起肌肉不自然的抽搐。
"你试过七叶重楼配雷公藤。"她突然开口,声音惊落了松枝上的冰凌。
萧无涯擦拭铁链的手猛然顿住。
铁链缝隙里卡着的冰晶映出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像被揭穿秘密的困兽。
沈昭阳的剑鞘不知何时己抵在他后心,剑身映出南宫璃篓中蠢动的赤霄藤。
"千机毒的斑痕遇雷公藤会泛银光。"南宫璃摊开掌心,沾着他血迹的雪块正在月光下渗出银丝,"你故意让蛊虫沾染解药?"
铁链突然发出刺耳摩擦声。
萧无涯暴起的身形在半空硬生生扭转,徒手抓住破雾而来的淬毒暗器。
黑血顺着他掌心滴落,在雪地上灼出焦痕:"三十步外有血鸦巢。"
仿佛印证他的话,浓雾深处传来翅膀拍打声。
沈昭阳的剑锋擦着萧无涯颈侧划过,削断几根发丝的同时,也斩落了突然袭来的三只血鸦。
苏九娘脸色骤变:"血鸦出巢,说明子时将至......"
裴无咎的玉尺突然发出蜂鸣,尺面浮现的星象图正与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势重合。
他指尖抚过尺上裂痕:"这片药林的格局,分明是前朝祭坛的倒影。"
南宫璃的药篓突然翻倒,赤霄藤疯狂指向某个方向。
她顺着藤蔓爬行的轨迹望去,雾气缝隙里隐约露出半截石碑,碑文被冰霜覆盖,却仍能辨认出"药人冢"三个字的轮廓。
铁战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黑虎刀插进雪地方才稳住身形。
他的裤脚不知何时缠上了暗红色细藤,藤蔓尖端正往皮肉里钻。
萧无涯的铁链应声而落,削断细藤的瞬间,南宫璃看见断口处渗出的汁液泛着珍珠光泽。
"是血髓藤。"她沾取汁液抹在药玉簪上,簪头朱砂竟褪成惨白,"这些雾根本不是水汽......"
沈昭阳突然揽住她腰身疾退,原先站立处的积雪轰然塌陷。
翻涌的雾气中升起青铜柱群,每根柱顶都嵌着药鼎,鼎中沸腾的液体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苏九娘的绸缎甫触雾气便褪成灰白,惊得她立即撕下染毒的部分。
"跟着血鸦。"萧无涯突然劈手斩落只血鸦,抓着尚在抽搐的鸟尸掷向青铜柱。
鸟血溅在鼎沿的刹那,整片柱群竟开始缓缓移位,地面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裴无咎的玉尺突然脱手飞出,尺尾的青光在雾中划出蜿蜒轨迹。
南宫璃的药篓剧烈震颤,赤霄藤全部指向青光尽头——那里有棵枯死的雷击木,焦黑的树心里嵌着半块龟甲。
当最后缕雾气被山风吹散时,众人终于看清他们正站在环形山谷的中央。
月光如银浆倾泻在谷底,照亮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洞窟,每个洞窟都垂落着藤梯,而那些藤蔓分明在月光下缓缓蠕动。
南宫璃的药玉簪突然发出裂帛之音,簪身朱砂簌簌掉落。
她弯腰拾起片沾血的鸦羽,羽根处细小的蛊卵正在月光下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