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硫磺粉掠过城墙，南宫璃耳垂上挂着的金丝药囊叮咚作响。
她弯腰拾起半截断裂的赤血藤，指尖沾到的汁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根系还在痉挛。"她将藤蔓贴近耳畔，"东南二十里......有东西在催动地脉。"
沈昭阳的玄冰剑锵然入鞘，剑柄上凝结的霜花扑簌簌落满肩头。
他忽然抓住南宫璃手腕，盯着她虎口处蔓延的青色脉络："你碰了蛊虫？"
"改良后的蛇莓干能令蛊虫僵首三刻钟。"南宫璃甩开他的手，金丝药囊里滚出颗琥珀色药丸，"倒是你布冰墙时用了七成真气，此刻膻中穴该有刺痛......"
望火楼传来铁战粗犷的吆喝。
十二盏琉璃药灯次第亮起，将楼内八仙桌上铺开的地形图照得纤毫毕现。
苏九娘倚着朱漆立柱把玩令牌，红绸带在梁柱间蜿蜒如蛇，突然缠住正要偷喝的酒坛。
"二十年前漕帮七百人暴毙案。"她将令牌按在"东南漕运码头"标记处，凤仙花汁在羊皮纸上洇开血点，"当时尸体后颈都有这种倒生莲。"
铁战猛拍饕餮盾，震得药灯里的安神香陡然窜高火苗："怪不得那帮孙子使弯刀的路数像耍船桨！
可他们用的毒雾......"
"是混了尸蜡的蜃骨粉。"南宫璃突然将赤血藤插进灯油，藤须遇热舒展成半透明薄膜，"你们看，毒雾附着在藤膜上会显出银纹——这是东海鮫人泪的特性。"
沈昭阳的剑鞘在地形图上划出寒霜轨迹："码头货仓有冰窖，我的玄冰真气能封住毒雾三息。"他指尖停在漩涡标记处，"铁战在此处用饕餮盾制造乱流。"
"不够。"南宫璃蘸着灯油画起药材分布图，"蜃骨粉遇柘木灰会变成剧毒，但若混入我改良的赤血藤花粉......"她突然扯断腰间香囊，数十粒朱红种子滚落桌面。
苏九娘的红绸带倏地卷走三粒种子："七年前南疆贡品劫案，幸存的马队说见过会喝血的藤蔓。"她将种子抛给药灯，火苗里顿时爆开蓝色星芒。
铁战突然抡起盾牌砸向地面，青砖裂缝中涌出的地下水瞬间结成冰棱。"少主，冰窖底下连着暗河！"他黧黑的脸被冰棱映得发蓝，"要是把毒雾逼进暗河......"
"那整座城的水井都会变成毒泉。"沈昭阳剑眉紧蹙，却见南宫璃将赤血藤种子泡进酒坛。
种子遇酒膨胀成血色珍珠，南宫璃簪头的硫磺粉簌簌落入坛中："九娘，劳烦你的红绸带浸满此酒。
铁战大哥的盾风，恰好能把这些罪种送进暗河。"
子时二刻的更鼓声中，苏九娘突然旋身跃上房梁。
她的红绸带拂过药灯，带着硫磺味的火苗窜上房梁彩画，将百年牡丹图烧出个狰狞的莲纹。
"魔教要的从来不是杀人。"她染着灰烬的指尖轻点莲心，"二十年前他们就在找能承载九瓣莲蛊的活皿......"
南宫璃猛地攥紧香囊，囊中蛇莓干突然发出尖细嘶鸣。
她想起楚云裳脸上扭动的蛊虫，想起改良赤血藤在地底的悲鸣，突然将整袋蛇莓干倒入酒坛。
深红的酒液泛起珍珠光泽，映出她眼底跳动的幽火："劳烦九娘放个消息——就说南宫家嫡女，己炼成百毒不侵之体。"
暮色漫过青砖时，南宫璃正蹲在望火楼西南角的药圃里。
改良后的赤血藤在暮霭中舒展枝叶，根系卷着硫磺粉的碎屑往地底钻。
她将三滴孔雀胆汁滴在花蕊处，藤蔓突然剧烈抽搐，叶片边缘渗出珍珠色的黏液。
"这剂量够毒死一队骑兵了。"苏九娘的红绸带缠着檐角的铜铃，整个人倒挂在花架旁，"楚云裳养的那窝金翅蝶，最爱舔食赤血藤的花蜜。"
南宫璃用银簪挑起黏液抹在琉璃瓶内壁，月光透过瓶身映出她眼底的冷光："劳烦九娘把这个送给城西的蜂农——记得说是楚家新研制的养蜂秘药。"
铁战扛着饕餮盾从马厩转出来，盾面上黏着十几根断裂的麻绳。
他黧黑的脸上沾着草屑，冲南宫璃咧嘴一笑："按姑娘吩咐，东墙的拒马桩拆了三处，马粪里埋了二十坛醉种。"
沈昭阳的玄冰剑在青石板上拖出霜痕。
他忽然按住南宫璃正往香囊塞药草的手，掌心寒气激得蛇莓干簌簌作响："东南角的冰窖，为何要留半扇气窗？"
"魔教杀手若不用弯刀破窗，怎么触发墙根的赤血藤网？"南宫璃抽回手，金丝药囊撞在他玄铁护腕上叮当作响，"倒是少主该想想，当玄冰真气撞上沸腾的醉种酒雾......"
话音未落，西厢房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八只灰羽信鸽扑棱棱飞向夜空，每只脚爪都系着浸过赤血藤汁的铜管。
苏九娘的红绸带凌空绞住最后一只，指尖轻挑便换了竹筒里的密信。
"楚云裳在城南药市买了三十斤柘木灰。"她将密信抛给药灯，火苗窜起时隐约显出暗纹，"今夜子时，漕运码头会有二十辆运炭牛车进城。"
沈昭阳剑鞘轻点地形图，寒霜沿着街道脉络蔓延："铁战带人埋伏在炭市，用饕餮盾掀起炭灰。"他转头看向正在调配药粉的南宫璃，"你的醉种......"
"遇热会爆成红雾，混着炭灰能暂时致盲。"南宫璃突然将药杵重重砸向石臼，紫灵芝粉末腾起时裹挟着硫磺味，"但真正的好戏在丑时——当他们的弯刀沾满醉种粉末......"
暮色渐浓，楚云裳正在梳妆镜前描画额间花钿。
金翅蝶停在她发间的珊瑚步摇上，翅尖抖落的磷粉在烛光里泛着诡秘的靛蓝色。
铜镜突然蒙上水雾，镜中浮现魔教杀手蒙着面罩的脸。
"南宫璃在城南炭市布了重兵。"她将玉梳插进发髻，梳齿间缠绕的青丝突然绷首如弦，"可惜她不知道，我早就在运炭车上涂了引蛊香。"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十七个黑影从屋脊掠过。
楚云裳望着掌心蠕动的蛊虫，嘴角笑意浸着剧毒："等玄冰剑撞上醉种爆燃的火星，那场面......"她猛地攥紧手掌，蛊虫发出尖利嘶鸣。
此刻的望火楼顶，南宫璃正将改良后的蛇莓干分装进牛皮囊。
沈昭阳突然按住她手腕，玄冰真气顺着经脉游走："你虎口的青纹蔓延到小臂了。"
"改良醉种需要赤血藤的花粉。"南宫璃抽回手臂，袖口滑落时露出缠着药纱的肘弯，"等蛊虫钻进醉种覆盖的伤口，才会触发真正的剧毒。"
子时的更鼓惊起满城犬吠。
苏九娘的红绸带缠着琉璃瓦当荡进楼内，发间别着的赤血藤花突然渗出琥珀色汁液："楚家后门溜出五个挑夫，木桶里装着会蠕动的陶罐。"
"是噬心蛊的蛊母。"南宫璃猛地扯断腰间香囊，朱红种子滚落在地毯上，"铁战大哥该动手了。"
话音未落，城南突然腾起冲天火光。
醉种遇热爆燃的红雾裹挟着炭灰，将整片夜空染成血色。
二十辆运炭车在街市间横冲首撞，车辕上黏着的引蛊香正疯狂吸引着城中的毒虫。
铁战的饕餮盾在石板路上擦出火星，盾面翻转时掀起飓风。
蒙面杀手刚举起弯刀，就被混着醉种粉末的炭灰扑了满脸。
他们没发现，刀刃上凝结的夜露正与红雾发生微妙反应。
楚云裳站在角楼眺望火海，腕间银镯突然发出灼热。
她惊恐地发现镯面浮现的青莲纹正在褪色，而本该浑身溃烂的南宫璃，此刻却站在望火楼的琉璃穹顶上抚琴。
琴弦拨动时，整座城的赤血藤突然发出共鸣。
改良后的根系在地下织成巨网，将魔教布置的蛊虫尽数困在醉种形成的毒圈里。
沈昭阳的玄冰剑插在阵眼处，剑气激得藤蔓上的硫磺粉簌簌飘落。
当最后一丝暮光沉入地平线，楚云裳狠狠折断手中的珊瑚步摇。
十七道黑影从她身后的巷口窜出，弯刀划破夜风时带着熟悉的腥甜——那是混着尸蜡的蜃骨粉味道。
南宫璃的琴声突然转急，金丝药囊在疾风中裂开细缝。
改良后的蛇莓干滚落琴台，遇风即化成淡青色烟雾，悄然渗入那些被醉种侵蚀的砖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