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的荷花正盛,陈砚却无心欣赏美景。她握着陆昭最新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被冷汗浸得发皱。信中详述顾贤之死、瑞龙牌与北平的关联,末尾画着半截被斩断的西爪蟒纹 —— 这是朱标特有的紧急讯号。
“来人啊!快去给我备马!我要立刻启程赶回应天!”陈砚高声喊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他迅速地将那支獬豸纹银簪别进发间,然后猛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周妈。周妈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些许担忧之色。
陈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一些,对周妈说道:“女学馆的事情就暂时托付给阿巧吧。你去告诉那些孩子们,就说先生我要去抓捕藏在云里的‘恶龙’了。”
说完,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想要缓解一下周妈的忧虑。然而,这个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被他的一脸严肃所取代。
三日后的清晨,陈砚的马车驶入应天城门。她掀开帘子,望着熟悉的朱雀大街,却察觉异样 —— 街边的铁匠铺大门紧闭,茶馆里的茶客交头接耳时神色慌张。刚到太子府,便见陆昭守在门口,腰间佩刀的云雷纹暗记比往日更深。
“陛下在奉天殿等您。” 陆昭引着她穿过长廊,脚步匆匆,“燕王在北平调集兵马,云南那边郑辰传回消息,宁远侯府的兵器库里,三万甲胄整整齐齐刻着瑞龙纹。”
奉天殿内,朱标背手而立,案头堆满密报与地图。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时,陈砚看见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心中一痛。“砚儿,你来...” 话未说完,陈砚己快步上前,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杭州的藕粉桂花糖糕,还热乎着。”
朱标接过点心,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些许。陈砚望着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的北平与云南,指尖点在两者连线上:“燕王用瑞龙牌做局,既让宁远侯背谋反罪名,又给自己‘勤王’找借口。可他忘了,这天下的律法,不是他画的西爪蟒就能扭曲的。”
“说重点。” 朱标将糖糕推到她面前,“郑辰在云南投鼠忌器,锦衣卫查北平商队处处受阻。燕王打着‘边疆防备’的旗号,连户部都不好断他的粮草。”
陈砚咬了口糖糕,甜香在舌尖散开,思绪却愈发清晰。她忽然想起在杭州查获的私铸钱,钱背的 “顾” 字碎玉 —— 那或许是故意留下的线索,但碎玉边缘的刻痕,分明是某种机关的印记。“陛下,可还记得舒城王家案?” 她起身在沙盘上摆出云南、北平、应天三地,“当时赵无赦用獬豸像传递消息,如今燕王用瑞龙牌混淆视听,本质都是利用象征物掩盖真正的通联方式。”
朱标皱眉:“你的意思是,瑞龙牌只是幌子?”
“不仅是幌子,还是陷阱。” 陈砚从袖中掏出半块陌刀刀头,“这是杭州铁匠铺老板给的,刀身的西爪龙纹下,藏着极小的北斗七星刻痕。北斗指向,正是北平。”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燕王真正的联络暗号,恐怕与星象有关。”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报:“陛下,北平商队借运送秋粮之名,正往山西边境移动!”
陈砚与朱标对视一眼,同时开口:“调虎离山!” 朱标若调兵阻拦商队,云南的宁远侯便有理由起兵;若放任不管,北平私军的补给将源源不断。陈砚忽然想起道衍和尚的身份 —— 那可是精通天文星象的高僧,燕王的星象暗号,会不会与他有关?
“陛下,让我去北平。” 陈砚首视朱标的眼睛,“您按兵不动,装作被瑞龙牌迷惑,我潜入北平,破解星象暗号,找到燕王谋反的实据。”
“不行!” 朱标猛地起身,案上的密报散落一地,“北平是燕王老巢,你去就是羊入虎口!”
陈砚捡起地上的密报,看着上面 “清君侧” 的字样,轻笑出声:“当年在舒城地牢,我能从赵无赦手中脱身;在杭州,也能识破李员外的诡计。陛下,您忘了?” 她举起獬豸纹银簪,“我是您的御史,是律法的执剑人,这西爪蟒再狡猾,也逃不过獬豸的独角。”
朱标望着她坚定的眼神,想起两人在国子监共读律法的时光。那时的陈砚,也是这般倔强,说要让律法的光芒照进每一个角落。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枚刻着五爪龙纹的玉佩:“带着这个,见玉佩如见朕。若有危险...”
“若有危险,我便用这玉佩调锦衣卫。” 陈砚将玉佩贴身收好,“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给燕王下个套。” 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残缺的西爪蟒纹,又在蟒眼处点了颗星,“就说朝廷己识破瑞龙牌的阴谋,准备对云南用兵。以燕王的性子,定会加快行动,到那时,我们的暗桩便能顺藤摸瓜。”
朱标看着她画的图案,忽然想起朱棣在北平的点将台,想起那些刻着瑞龙纹的陌刀。他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好,就依你。但你答应我,务必小心。”
当夜,陈砚换上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混在商队中出了应天城。她望着北平的方向,想起在杭州教孩子们写的 “法” 字 —— 那个字,不该被西爪蟒的阴影遮蔽。獬豸的独角,终会刺破黑暗,让真正的龙纹,重新闪耀在律法的天平之上。而她,将成为那把最锋利的剑,斩断所有妄图扭曲律法的阴谋。
应天城中,朱标坐在奉天殿的龙椅上,看着陈砚留下的糖糕。糕点己凉透,甜香却依旧萦绕。他拿起奏章,批下第一道指令:命贵州都司密切监视云南边境,却不许轻举妄动。这是他与陈砚的赌局 —— 赌燕王按捺不住,赌律法的正义终将战胜阴谋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