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推开的一瞬,凌霄己经恢复如常。
秦御步履匆匆,裹着凛冽的寒气踏入禅房。
“参见陛下——”
江隐霜连忙跪下行礼。
“娘娘才醒......”
秦御抬手免礼,目光紧紧盯着正枯坐在榻上的柔弱身影。
他看到凌霄缓缓扭过头,茫然的眼神与之相撞时,秦御紧绷的心终于松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
秦御握住她冰凉的手,下意识的张口问道。
“手怎么这样凉?”
凌霄却突然扑进他怀中,浑身发抖。
“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有人要妾死......”
秦御眸色骤沉,伸手却将她搂得更紧。
“别怕,孤在这里。”
他捧起凌霄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轻声道。
“告诉孤,那日发生了什么?”
凌霄的面色苍白,眼角通红。
“有个宫女来传话,说是奉了陛下的口谕,要妾去偏殿等候......”
她手指紧紧攥住秦御的衣襟。
“可到了那里,她突然把妾推进去!妾听到殿门落了锁......然后......然后火就烧起来了......”
说到此处,凌霄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泪水滚滚而落:“妾好怕......”
秦御轻抚着凌霄的发,声音却冷得像冰。
“孤己经封锁了整座寒山寺,你放心,这件事,孤定会彻查到底!”
凌霄缩在秦御怀中,脊背微颤,像是依旧处于极度的恐慌中。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仰起头,双眸骤然一亮。
“陛下!”凌霄轻声开口,“妾记得......那个宫女脖子后面有颗黑痣,个子高瘦......”
秦御双眉骤然蹙起,眸底杀意翻涌。
他扬声厉喝:“陆铮!”
禅房大门被轻轻推开,陆铮步履匆匆进来,单膝跪地。
“传孤旨意”
秦御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寒山寺上下,凡脖颈后有黑痣、身形高瘦的宫女,全部关押候审,一个不留!”
陆铮抱拳领命,他沉声应道:“微臣遵旨!”
江隐霜此刻出声告退。
“陛下,娘娘,臣妇先行告退。”
陆铮与江隐霜夫妻二人共同离开。
殿内重归寂静。
秦御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却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他呼吸一滞,指腹轻轻她的脸颊,低声安慰。
“别怕,有孤在,没人能再伤你。”
凌霄睫毛轻颤,缓缓闭上眼,似疲惫至极。
可就在秦御以为她睡过去时,她忽然攥紧他的衣袖,声音轻若游丝。
“陛下......您......陪妾一同睡罢。”
秦御轻笑,立刻拥着凌霄一同躺在榻上。
秦御侧躺于外侧,手臂仍虚虚环着她。
凌霄闭上双眼,却并未入睡。
她的脑海中仍翻涌着那日,她在大殿放的那把火。
她等着秦御到来,装作气若游丝。
但她切切实实的看到了秦御毫不犹豫地踏入火海。
甚至不顾头顶摇摇欲坠的横梁,硬生生将她从火中抱出。
他竟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凌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
身侧的秦御呼吸沉重,眉头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她悄悄侧眸,借着微弱的烛光,发现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薄唇紧抿,似在强忍痛楚。
不对。
凌霄心头一跳。
目光下移,这才注意到他寝衣的后背处隐隐透出一抹暗红。
是血!
凌霄呼吸骤然一窒。
他受伤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翻身,指尖轻轻碰上他的后背。
却听秦御闷哼一声,而后猛地翻过身来,面对着她。
“陛下......”
她声音微颤。
“您受伤了?”
秦御眉头一皱。
“无碍,小伤罢了。”
他嗓音低沉,似不愿多谈。
凌霄却不依不饶,撑起身子,固执地去掀他的寝衣。
“让妾看看!”
秦御本想阻拦,可对上她那双含泪的眼,终究还是松了力道。
寝衣被缓缓拉开,露出背上狰狞的伤口。
一道深可见骨的烧伤横贯整个后背,皮肉焦黑翻卷,边缘仍泛着血丝。
凌霄指尖一颤,
竟然......这样严重!
“陛下管这叫......小伤?”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发抖。
秦御眸色微深,安慰道:“孤无事。”
“孤征战沙场惯了,身上伤痕遍布,爱妃不是......最清楚吗。”
他故意咬重“清楚”二字,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
仿佛这血肉模糊的伤口不过是一道无关痛痒的划痕。
他用近乎玩笑的语句调侃着,凌霄的心头却为之狠狠一震。
她曾见过秦御身上的旧伤,刀箭疤痕纵横交错。
然而今日这伤,却是为了救她,从火场中硬生生抗下了那根横梁所导致的。
她要继续演下去。
她应该继续演下去的。
像往常一样,用泫然欲泣的眼神望着他,说些心疼的软话。
再顺势倒进他怀里,让他更加怜惜。
可此刻,她竟忘了伪装。
“陛下......”她嗓音微哑。
伸出指尖终于轻轻落在伤口边缘,却又像被烫到一般缩回。
秦御察觉到她的异样,眸光微深,抬手抚上她的脸。
“怎么?吓到了?”
凌霄垂眸,长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此刻,看着他背上的伤,她竟感到一丝陌生的酸涩。
“妾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眼。
眸中水光潋滟。
“心疼陛下。”
秦御定定看着她,忽然低笑一声,将她拉入怀中。
“有爱妃这句话,孤便不疼了。”
凌霄靠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着血腥的气息。
她闭上眼,可心口那簇陌生的火苗却让她不安。
这不该有的,必须掐灭!
第三日,清晨。
秦御这几日往返于寒山寺和秦宫之间。
早上晨起去上朝,傍晚入夜则会踏入凌霄禅房,与之同榻共枕。
这日早朝散后,陆铮觐见。
寒山寺纵火一案有了进展。
秦御端坐于清泉宫的龙椅上,听完陆铮的汇报后,批阅奏折的御笔微微一顿。
“白家?”
他缓缓抬头,眸内讳莫不明。
秦御缓缓搁下朱笔。
指尖在案几上轻叩,每一声都似敲在人心尖上。
“竟敢将手伸到孤的后宫来。”
陆铮垂首肃立。
“回陛下,那贼女己招认,确是白家暗卫。”
“白家这些年一首暗中为萧家培养死士,此次行动,是得了白家主君......”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抬头看着秦御神色。
道:“也就是王后舅家的密令。”
秦御眸中寒光如刃。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萧端仪在慎刑司私会月城。
萧端仪离宫参加萧荃寿宴。
一切线索瞬间串联成线。
“好一个萧家。”秦御泛出一声冷笑,“好一个白家!”
他倏然起身。
“传旨——白氏一族勾结逆党,谋害宫嫔,罪不容赦。凡白家子弟,一律流放北疆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殿内气息瞬间变得沉重。
陆铮心一沉。
他太清楚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
这无异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扇了萧王后一记耳光。
“白家这些年仗着萧家的势,贪墨军饷、私养死士,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秦御的声音陡然转厉。
“如今竟敢把手伸到朕的枕边人身上!”
砰——
秦御反手将书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即刻去办。”
秦御一字一顿。
“若有人求情,同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