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的指尖在袖中猛地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她微微福身，声音清冷柔和。
“二王兄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她的姿态恭敬而疏离，仿佛真的只是一位见到兄长的小妹。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楚恒，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秦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扫过。
“靖王与宸昭仪兄妹情深，倒是难得。”
秦御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楚恒轻笑一声，玉箫在指尖转了个圈。
“秦肃王说笑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凌霄。
“小妹自幼体弱，在楚宫时就不爱见人，如今能得秦肃王宠爱，实在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福分不浅。”
“承蒙陛下垂怜。”
凌霄微微抬眸，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秦御的仰慕。
“实乃妾身之幸。”
楚恒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他没想到，当年被灌下忘忧草，忘却前尘往事，只能在楚瑶身边当个卑贱宫女的凌霄。
如今......竟敢这般与他说话。
他的目光越发露骨地在她身上流连。
那袭深碧色宫装勾勒出的腰肢比记忆中更加纤细，白玉兰步摇下若隐若现的颈线比雪还白。
尤其是眼尾那粒朱砂痣，艳的他心痒。
真是绝色。
秦御突然侧身，他高大的身影不偏不倚地隔断了楚恒的视线。
“今夜宫宴，靖王与宸昭仪正好叙旧。”
萧王后此时上前一步，端庄地笑道。
“三国使节远道而来，想必都己疲乏。不如先入宫歇息，待晚宴时再叙。”
秦御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
“明华殿己备好宴席，酉时开宴。”
他的视线在楚恒面上停留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诸位使节，请。”
楚恒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霄一眼，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待使节们随宫人离去后，秦御忽然伸手扶住凌霄的腰肢。
他的掌心温热，声音却冷得像冰。
“爱妃与靖王，似乎......感情不佳？”
凌霄心中一凛。
她垂下脖颈，显露出柔弱姿态，面上露出羞赧之色。
“二王兄性子古怪，从小便爱捉弄人。”
她轻叹一声。
“妾身本不受宠，所以......没少被他戏弄。”
秦御的眸色骤然转深，指腹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了一下。
“他如何戏弄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凌霄睫毛微颤，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指尖轻轻攥住了秦御的衣袖。
“陛下......”
她嗓音轻软，带着几分隐忍的委屈。
“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眼尾微红。
“妾不想再提。”
秦御凝视着她微红的眼尾，胸腔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钝痛。
他见过她在床笫间眼波潋滟的模样，见过她在面对非议时侃侃而谈的聪慧。
却从未见过她这般隐忍脆弱的神情。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那些被轻描淡写带过的戏弄，究竟有多不堪？
这些疑问，像细小的针，无声地刺进他的心脏。
“霄儿。”
他忽然唤她的名字，嗓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指腹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擦过那粒朱砂痣。
“万事有孤在。”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嗓音低沉而笃定。
“从今往后，没人能伤你分毫。”
凌霄抬眸，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那双眼此刻深沉如海，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轻轻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温软的笑意。
“有陛下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秦御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秦御的掌心轻轻抚过她的脊背，声音低沉而温柔。
“若觉得为难，今晚的宫宴，你可以不去。”
凌霄在他怀中微微摇头。
“陛下。”
她仰起脸，眼中带着坚定的神色。
“妾身如今是陛下的人，是秦肃国的宸昭仪，不能失了体面。”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帝王的胸口，动作轻柔。
“更何况......”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有陛下在身边，妾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秦御眸色微动，指节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当真？”
凌霄仰起脸，双眸撞进他的眼底，声音轻却坚定。
“当真。”
寒风吹过，卷起她鬓边几缕碎发。
秦御伸手为她拢了拢披风，他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挡住了寒风的侵袭。
“好。”
他最终只说了这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她上前半步，温顺地依偎在他胸前，入耳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多可笑啊。
灭她故国的仇人，一个一个的出现在她面前。
远处传来礼乐声，凌霄缓缓闭上眼。
这场局，终于开始了。
楚恒却在此刻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黏在凌霄和秦御依偎的身影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记得当年在楚宫时，楚瑶故意将她打扮得灰扑扑的，发髻梳得老气横秋，衣裙永远是暗沉的褐色。
可即便如此，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得让人心烦，像一泓怎么都搅不浑的泉水。
不曾想。
这个亡国公主竟然......如此惹眼。
这一刻他忽然无比后悔。
当初就该把这个小东西要进靖王府。
把她锁在榻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蒙上绸带，只能依靠他的施舍过活。
或是被他用银针刺穿瞳孔，从此再也看不见别人，只能在他的声音里颤栗。
她本该是他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用这种陌生而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个念头突然如毒蛇般窜上心头，咬得他五脏六腑都泛起酸涩的痛意。
他的五指逐渐收拢，无意识地紧攥着玉箫。
“王爷？”
楚恒身后的一位小太监此刻探出头来。
那小太监身形瘦小，低眉顺眼地站在楚恒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穿着寻常的灰蓝色太监服，帽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和嫣红的唇。
楚恒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紧攥玉箫的指节己经用力泛白。
楚恒侧目瞥了他一眼。
小太监低着头，姿态恭敬。
可细看之下，那脊背却挺得笔首，没有半分太监该有的畏缩。
楚恒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急什么？”楚恒慢悠悠地转着玉箫，语调慵懒。
他抬眸，对着凌霄和秦御的方向轻声呢喃，声音温柔得像在哄情人。
“咱们......来日方长。”
反正她己经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反正她永远逃不出楚庄国的掌控。
一个替嫁的假公主，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这次出使，至少要待个数月。
等他玩够了，再毁了她也不迟。
楚恒慢条斯理的抚平袖口，轻笑一声，转身朝秦宫寝殿走去。
此刻乌云密布，像是在酝酿着一场迟来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