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缓缓把玩着酒杯，目光死死盯着凌霄。
殿内烛火摇曳，衬得她清冷绝然，那双眼睛狡黠灵动，眼尾的朱砂痣艳丽如血。
“有意思......”
他低声呢喃，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随即将酒杯凑到唇前，就着流转于凌霄身上的目光，一饮而尽。
殿外夜深如墨，殿内宴席渐至尾声，各国使臣纷纷告退。
待众人散去，凌霄正欲告退，秦御这时却起了身。
“霄儿。”
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男人伸出手，唤她过来。
凌霄乖巧上前，指尖才一搭上秦御的手掌，就被秦御扣在掌心，一把拉进怀里。
凌霄猝不及防跌入秦御怀中，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
男人的吐息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要挣开，却在抬眸的瞬间怔住了。
烛火摇曳下，秦御素来凌厉的眉眼此刻竟透出几分罕见的倦色。
他眼睑微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连带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陛下？”
凌霄轻唤，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秦御没有应答，只是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将脸埋进她颈窝。
“别动，”他的声音发闷，带着几分沙哑，“让孤靠一会儿。”
凌霄静在原地，不再动弹。
前世今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御。
那个在朝堂上杀伐果决的帝王，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霸主，此刻褪去伪装，在凌霄面前呈现的，就是一个疲惫至极的男人。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北风呼啸的穿堂风吹着窗户作响。
秦御的呼吸沉沉落在凌霄颈间，带着微醺的酒气。
他的声音闷闷传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疲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先帝在位时，曾与三国签订盟约，约定互不侵犯，若有外敌来犯，必当竭力相助。”
他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着凌霄脊背。
凌霄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灼热而真实。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可今日一见......”
秦御忽然冷笑一声，抬起脸来，眼底的倦色被一层锐利的寒光取代。
“蜀云舟献美，意在安插眼线，晋明熹句句带刺，存心挑拨，楚恒更是放肆，眼珠子都要黏在你的身上！”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掐得凌霄腰间一疼，却不敢出声。
“什么盟约？什么情谊？”
秦御的声音越来越冷。
“不过是各怀鬼胎，互相算计罢了！”
殿外风声呜咽，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
凌霄望着他紧绷的侧脸。
原来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帝王，原来也会累，也会失望。
凌霄无言垂眸，将头依靠在秦御胸膛。
秦御感受到怀中娇软一瞬，入鼻淡雅幽香。
他眸色一深，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更近。
“霄儿......”
他的声音沙哑。
“别骗孤。”
秦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凌霄的伪装。
她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内沉稳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仿佛在叩问她的真心。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头受伤的猛兽。
秦御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似在压抑某种翻涌的情绪。
“当年在晋北为质时......”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自嘲。
“孤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隐忍，就能换来几分真心，换得他们良善的对待。”
凌霄心头微颤。
她从未想过，秦御会主动提起那段屈辱的过往。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
秦御冷笑一声，眼底寒意更甚。
“后来孤才明白，隐忍换不来敌人的心软，这世上，唯有权力才是硬道理！”
凌霄抬眸，与他西目相对。
她抬手，抚平男人不自觉蹙起的眉毛。
“妾只希望......陛下不要那么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撬开了秦御心底最隐秘的锁。
他垂眸，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烛火摇曳下，凌霄的眸子清澈见底。
秦御忽然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强势的意味，却又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霄儿......”他喘着粗气，在她唇间低喃，“别背叛孤。”
凌霄闭眼，回应着他的吻，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她精准地触碰到了秦御最脆弱的地方。
一吻结束，二人皆气喘吁吁。
秦御吐着灼热的气息，却强迫他自己快速平复下来。
“霄儿，”秦御嗓音暗哑低沉，“今夜孤要与群臣商议军务，你不必等孤，早些歇息。”
凌霄抬眸，此刻她眼尾泛红，眸内闪烁着晶莹水光。
“陛下为国事操劳，也要保重身体。”
秦御伸手抚过她的脸颊。
“好。”
他指尖温热，言语包含宠溺，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去吧。”
夜色如墨，寒星点点。
凌霄换上一件墨色斗篷，与莞儿一前一后穿过回廊。
深夜的冷风更加凛冽，扑面而来时，莞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低声道：“公主，您真要去漱石亭赴约？”
“自然。”
凌霄面色平静，仿佛面对的只是普通邀约。
可那人是楚恒，是在楚庄为人暴戾闻名的凶残靖王，莞儿急得眼眶发红。
“那靖王性情暴戾，况且，他是知晓......”
莞儿扭头，警惕的瞥向西周，确定无人后，才低声道。
“知晓公主是替嫁而来，免不了存了要挟的意味。”
凌霄脚步微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正因如此，才更要见他。”
她侧首看向莞儿：“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莞儿连忙凑近：“公主请吩咐。”
这厢，秦绍踏着月色走出宫门。
他刚转过一道回廊，忽见前方假山后闪过一道纤细身影。
那宫女步履匆匆，不时回头张望，形迹十分可疑。
“那是何人？”秦绍眯起眼，低声问道。
身旁的小太监踮脚望了望，忙道：“回王爷，瞧着像是宸昭仪身边的大宫女莞儿。”
宸昭仪的人？
秦绍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时辰，她不在宫里伺候主子，鬼鬼祟祟地要去哪儿？”
小太监刚要答话，秦绍却抬手制止：“你们先回府。”
“王爷？”
“本王忽然想起还有要事与皇兄商议。”秦绍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你们不必跟着了。”
待侍从走远，秦绍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道身影
莞儿显然对宫中路径极为熟悉，专挑偏僻小道行走。
她神色警惕，显然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今日在宴席上，楚恒面对宸昭仪不加掩饰的欲望，秦绍看得分明。
此番是宸昭仪身边的贴身宫女深夜出行，行为鬼祟。
首觉告诉他，此事必有蹊跷。
而且，可能与楚恒有关。
既如此，便不能浪费此次机会！
秦绍如鬼魅般尾随其后，靴底踏在青石板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转过几道回廊，前方便是假山巨石林立的漱石亭。
入目，两道身影立在己经立在亭中。
月光下，那明黄衣袍格外扎眼。
楚恒！
秦绍瞳孔微缩，顺着另一道身影看去。
墨色斗篷，帽子盖在头顶，纤细的身形看得分明。
楚霄！
秦绍嘴角泛出诡黠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