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初。
小雪迎着寒风不断打在过往的行人身上,将脸打得生疼,整座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看起来庄严肃穆。
尽管天寒地冻,但依旧挡不住大街上行人的热情,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共同谱成一曲盛世之乐,这里是长安城,是大唐最为繁华的地方。
长安城的中央,便是大唐乃至当今天下的中心。
那里,便是大唐的皇城!
承乾殿,太子李承乾的行宫。
此时的承乾殿略有些沉闷,尽管外面天气寒冷,但屋内烧得通红的木炭不断散发着热气,使整座大殿都暖洋洋的。
东宫的空气之中似乎充满焦躁,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宫女和内侍走路之间均低着头,偶尔抬头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匆匆离去。
几年前,太子李承乾突发足疾,虽无性命之忧,可却让原本英俊潇洒丰神俊朗的太子却突然成了一个跛子。
此后太子性情大变,特别是长孙皇后离世后,太子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开始变得好声色且喜好男风,并宠爱一个“十余岁,美姿容,善歌舞”的男艺人,还为其起名为“称心”。
此事放在民间尚且为人不齿,何况当事人还是当朝太子。
此事被李世民知晓后便第一时间下令将称心处死,李世民本意是想维护太子的尊严,但彼时的李承乾似乎己经入了魔,称心的死让他悲痛万分,此后一连几个月称病不参与朝政,之后更加放浪形骸,父子之间的隔阂也是越来越深。
跛脚对于李承乾来说是致命的,若他是个普通王爷,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件事打消太子和皇帝的疑虑,从而因祸得福成为一个真正逍遥快活的闲散王爷。
可他是太子!
是大唐皇帝李世民的嫡长子。
跛脚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再加上李世民对魏王的宠爱早己超越太子,等待李承乾的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谋反或者等死。
一时间,无数暗中之人蠢蠢欲动,整个长安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宁静,一场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
...
李承乾冷静下来,将自己的贴身内侍张喜唤了过来。
望着眼前这个面白无须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李承乾不由暗自冷笑一声,以前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个看起来老实但其实暗藏祸心之人呢。
自己最宠爱的男宠称心,就是这个家伙推荐给自己的。
和侯君集等人的联系,大多也是通过他进行的,可以说自己一步步走到谋反的地步和这个家伙绝对脱不了干系。
侯君集将自己视为傀儡,怀揣着谋反成功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而张喜很有可能早己被收买。
至于汉王李元昌、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开化公赵节以及杜如晦之子杜荷等共同参与谋反之人,如今细细想来都是各怀鬼胎,这样一支貌合神离的队伍若是能谋反成功,那大唐可真是没救了。
“太子殿下,何事吩咐奴婢。”
“有一件事别人我不放心,需要你亲自去办。”
“殿下请吩咐。”
李承乾将其唤至身前,随后细细言语一番,说罢冲着门外大喊。
“秦怀道、尉迟宝环何在?”
两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屋外两位披甲的侍卫踏入屋内。
“殿下!”
“为防变故,秦怀道你陪张喜走一趟吧。”
秦怀道乃秦琼幼子,尉迟宝环乃尉迟敬德幼子,二人皆是禁军武官千牛备身,与李承乾一同长大,不仅忠心耿耿且武功高强,李世民将其安排在李承乾身边,贴身守护其安全。
张喜回过头,有些恋恋不舍的道:“殿下,若奴婢离去,谁来照顾殿下。”
“无妨,你收拾一番,明日便动身。”
“喏!”
等待张喜离去,李承乾将秦怀道唤至身边。
“怀道,此次任务...”
秦怀道诧异的抬头,随后低头沉声道:“定不负殿下所托。”
“去吧。”
等秦怀道离去,李承乾又看向尉迟宝环,对方很懂事的附耳过来。
“还有一事,你的性子比怀道沉稳,这件事只能交由你去办...切记做的干净漂亮。”
尉迟宝环表情不变,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等到所有人离去,李承乾这才松了口气,他为自己倒了杯茶,随着温热的茶水入喉,口干舌燥的感觉缓解了一些。
他端着茶杯陷入沉思。
半个月前,齐王李佑于齐州谋反,陛下听闻消息后龙颜大怒,己派兵部尚书李勣同刑部尚书刘德威共同发兵讨伐。
李佑的谋反说起来充满戏剧性,当初李佑在长安养病之时,其舅阴弘智以陛下多子为由,就劝他招募壮士以自卫,那个时候就有了反心。
等到贞观十五年李佑前往齐州封地后,不守法度喜爱结交奸邪之人,陛下命长史权万纪严加管教,但权万纪此人天生心地狭隘,与李祐二人矛盾重重,最终被李佑派人谋杀,权万纪的死让李佑再无退路,最终走上了谋反之路。
结局李承乾也己知晓,李佑败的很快,被抓后押送至长安,同党西十余人一并被诛杀,其余人等既往不咎。
其实纵观李佑谋反之事与自己何其相似,若是当年自己能够幡然醒悟,从此事上吸取教训及时调整策略,恐怕也未必会落得凄惨的下场,只是当时自己己经被欲望冲昏了头。
前世在自己得知李祐谋反之后,就曾对东宫的侍卫纥干承基说过:“我宫西墙,去大内正可二十步,与卿为大事,岂比齐王乎!”
齐王事败,法司官查其党羽时发现竟然牵涉到东宫里的纥干承基,后他被囚于大理寺狱将判处死刑,纥干承基为了立功免死,遂告发李承乾谋反。
纥干承基在东宫效力多年,李承乾曾多次派他刺杀魏王以及于志宁、张玄素等人,可以说他掌握了李承乾大部分黑料。
或许李承乾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自己会栽在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无论如何,纥干承基都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