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夜。
长沙城西,日本商会驻地,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街角,车窗放下了部分。
陆映言一身黑色劲装,长发束起,指尖轻轻敲击着车门。
“确认了?”她低声问道。
副驾驶的陆怀礼点头:“日本商会的会长佐藤一郎今晚会在这里见一个神秘买家,据说交易的正是‘龙纹青铜器’的情报。”
陆映言嘴角微勾:“看来尹正死前,还是给他们留了点‘礼物’。”夜风卷起她的衣角,黑金伞在她手中缓缓展开。
“我留在外面,随时可以接应。”陆怀礼低声道。
这次行动,二月红并没有到场,他被他的父亲锁在了家里。
陆映言自然理解红家班主的想法,毕竟红家戏班的兴衰,全系在那些富商们的支持之上,而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搅动整个富商格局的一潭深水,稍有不慎,便会掀起惊涛骇浪,她不能让二月红被这场风暴波及。
陆映言“嗯”了一声,抬眸望向商会二楼亮着灯的窗口。
那里,佐藤一郎正与一名黑袍人低声交谈,桌上放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
“走吧。”她轻声道,“该收网了。”
日本商会驻地的围墙比陆映言预想的还要高三尺。
她将黑金伞收拢,伞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轻盈跃起。
应龙血脉在血管中微微发热,赋予她超越常人的弹跳力,脚尖在墙面上两次借力,手掌己攀住墙头。
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带着初秋的凉意。
墙内庭院错落,两名日本武士挎着长刀在廊下来回巡视,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映言屏住呼吸,计算着巡逻的间隙。
当两名武士背对背走开的刹那,她翻过墙头,黑金伞“唰”地展开,减缓下坠的力道。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曾惊动。
“西侧二楼...”她回忆着陆怀礼提供的情报,目光锁定那扇透出灯光的雕花木窗。
窗下有一株老槐树,枝干虬结,正好作为攀爬的阶梯。
软剑从伞柄中无声滑出,陆映言将它咬在口中,双手攀上树干。
树皮粗糙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她像一只灵巧的猫,几个起落便接近了窗口。
窗内传来低沉的对话声,说的是日语。
陆映言眯起眼睛,可惜她没有学过日语,若是以后要和日本人打交道,日语的学习也要提上日程了,不一定要会说,但起码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里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陆映言冒险将眼睛贴近窗缝,看到桌上摊开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几个红点。
陆映言的睫毛几乎要触到窗棂上的浮灰。
月光穿过槐树枝桠,在地图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她看到佐藤一郎枯瘦的手指划过朱砂标记,在长沙城西南角重重一点,正是月老庙所在的桐荫巷。
黑袍人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管。
当青色液体滴落在地图上的瞬间,朱砂标记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最终汇聚成一条蜿蜒的龙形。
就在这时,她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掌心竟浮现出细密的鳞片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她险些惊叫出声,连忙握紧拳头。
“谁在那里?”
屋内传来一声厉喝。
陆映言暗叫不好——刚才的动静被发现了!
她迅速松开树枝,身体向后仰去,黑金伞“啪”地展开,减缓下坠的速度。
“砰!”
窗户被猛地推开,一支手枪探出窗外。陆映言在空中拧身,软剑如银蛇般刺出,“叮”的一声击飞了射来的子弹。
火星西溅中,她稳稳落在一楼屋檐上。
“刺客!抓住她!”
整个商会瞬间沸腾。五六名武士从各个角落冲出,长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陆映言收起伞,软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不退反进,迎着最先冲来的武士刺去。
“锵!”
刀剑相击,火花迸射。
应龙血脉在危机中彻底苏醒,陆映言感觉时间仿佛变慢了——她能看清每一片落叶飘落的轨迹,能预判每一把刀袭来的角度。软剑如臂使指,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花。
两名武士捂着喉咙倒下,第三人被她一脚踹中胸口,撞碎了身后的屏风。
但更多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不能恋战...”陆映言心中暗道。她虚晃一剑,转身跃上围墙。就在即将翻越的瞬间,右肩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肩膀,血立刻浸透了黑衣。
她闷哼一声,险些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墙外伸来,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
“跳。”
这个声音...
陆映言来不及思考,纵身跃下高墙。
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抬头,对上了一张有点印象的脸。
好像是小哥的同伴,他什么时候来长沙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张海客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单手揽住她的腰,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身后传来日本武士愤怒的吼叫,但很快就被远远甩开。
“你……”陆映言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人的手如同铁铸,右肩的伤口随着挣扎渗出更多鲜血。
“别动。”张海客的声音带着张家特有的冷调,“子弹擦伤动脉,再动会失血过多。”
转过三个巷口,他忽然推开一扇暗门。霉味扑面而来,是间废弃的米仓。
月光从破窗斜斜照入,张海客撕开了她肩头衣料。
“他...”喉间突然哽住,“是小哥让你来的?”
张海客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深褐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
“族长说你在长沙。”他答非所问,手指快速包扎着绷带,“小鬼在成为张家族长之前找到了我,说是跟你有个约定,但他三年后才能来找你,所以让我代他来说一声。”
“所以说……小哥他有名字了吗?”陆映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张起灵。”张海客回答道,“我本来不打算来这里的,只是好奇能让族长那个闷油瓶性子开口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来的。”
现如今看来,陆映言也不是逆来顺受的,能在长沙搅起如此风云,也算个人物。
简单处理完陆映言的伤口后,张海客便站起身来:“记住,伤口别沾水,三日换一次药。”随后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只留下陆映言独自坐在废弃的米仓里,望着外面黑色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