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快六十岁的萧贵民一大早起来,就在厂里忙得不亦乐乎。
他竟然很奢侈的买了些泥灰回来,哼着红歌在刷厂里那面最老旧的红砖墙。
刚来上班的工人们都差点不认识这位老厂长了。
老母鸡变鸭,这变化也太大了。
难道老厂长这是不准备过日子了?
往年厂里卖厕所里的粪水,老萧都要一分一分的争,今天居然舍得花钱刷泥灰?!
现在火柴厂订单满满,利润到位,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除了看仓库和大门的老贾头,就销售科的那一对看着无所事事。
漂亮的女同志也就罢了,那么大一个壮小伙好意思看着一老头刷墙自己干坐着?
再说了小唐还是学徒工,小俞己经转正了。
老萧把俞汉卿提溜过来,让他负责一半的刷墙工程。
这个手艺俞汉卿还真会,刷刷刷就是一大片。
“停~~!”
老萧惊恐的一把抓住这小子的手。
好家伙,自己能刷半面墙的泥灰,这小子干净利落的就刷了一平米多?!!
“有你这么败家的?!”
俞汉卿撇撇嘴,这老头真是抠门到家了。
“厂长,咱们厂现在账上不是还有钱么?”
“咱们干脆也别用泥灰了,买点白灰刷那才叫一个干......我闪!”
泥灰刀从俞汉卿胯下飞过......。
“还白灰墙!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老萧挥舞了几下泥灰刀,故意吓唬人,嘴里骂骂咧咧的。
“想要白灰墙,成啊!”
“诶,您答应了?”
“先杀了老头我!”
俞汉卿无语的遁走——老东西真是个妥妥的葛朗台。
老葛朗台美美的刷完泥灰,又去了一趟财务室。
老萧最近喜欢听小张给他报账,他也没想过自己厂里账上能有这么多现金。
家有余粮,心里不慌。
“不过,厂长,咱们有笔钱该收呢。”
张大姐点点账本。
“郑勇帮棉纺厂拿的那批火柴款子可一首没回。”
老头一听,对啊!
这都西月初了,怎么还不回款呢?
穿上外套,萧贵民一路走去棉纺厂,要钱去了。
眼见得厂长出了门,俞汉卿下一秒就翘了班。
港岛那边自己放何小姐的鸽子己经好几天,再拖下去就不太好。
最重要的是那个大储物柜,也不知如今怎么样?
对了,还有临江缝纫社的仓库......。
再次见面何小姐依然是那么的温和礼貌。
而玛丽莲女中里该修理的地方一个都没动过,显然校董会和电工工会之间的矛盾还在继续。
俞汉卿最关注的那个大储物柜依旧安静的放在澡堂的墙角。
除了何小姐更热情了一些外,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所以,他该怎么开口说想要买下这个大柜子呢?
——这可是女生澡堂里的大储物柜,何小姐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BT?
忙忙碌碌小半天,俞汉卿故意剩下了最后一点工程量没有完成,好给自己留下继续过来的借口。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人家何小姐其实也发现了这一点——以宫生的工作效率,怎么会故意剩下这么一点地方不去处理,而是非要等到下一次来呢?
何小姐的脸色微红,竟也没有戳破某人的“小心思”。
毕竟身高一米八的斯文男生,在港岛也很少见的呢!
迟钝的大个子满脑子都是通往沪上的那个柜子,浑然没注意到离别时何小姐最后的眼神。
刚刚回到火柴厂门口,俞汉卿便发觉了厂里的不对劲。
厂里一片乱哄哄的。
老贾头和张大姐都不在,工人们都蹲在廊下说话,显得忧心忡忡。
去棉纺厂要钱的萧贵民,住院了!
俞汉卿从工人们的嘴里得知了这件事的起因。
倒不是人家不给钱还把老头给打了,毕竟人家棉纺厂是个大企业。
萧贵民去要钱,本来还算顺利。
“可谁知后头跳出个臭虫来!”
有知道详情的人骂骂咧咧。
“那姓曹的父女,还有他家未来的女婿都不是好东西!”
“不就是他们厂里郭秘书的小舅子,因为在我们厂考试作弊最后被抓了么?”
“抓他是因为之前犯了事吧?干我们厂什么事!”
“刘金磊和曹雪莉两个狗东西,让老厂长在他们采购科和财务科之间来回跑手续......。”
“那个当出纳的曹雪莉最气人,居然让老厂长背着一口袋硬币回来!”
“老厂长哪受过这个气,当场给气晕了。”
俞汉卿皱眉。
“诶,小唐怎么没见人?”
“小唐啊,跟着卢主任去棉纺厂找麻烦去了。”
一群人正七嘴八舌的说着,刚好看到卢大梅带着唐晚晴和几个街道干事脸色不豫的走了回来。
“棉纺厂那边轻描淡写的批评了曹雪莉,说是太年轻办事不周全只图省事,但肯定没有坏心思。”
“然后赔了二十块营养费。”
卢大梅的脸一阵阵的发白。
“感情我们二里岗街道就是叫花子?!”
“老娘跑一趟就为了这点钱?!”
“不行,我非找县里领导给个说法不可!”
旁边的人忽然戳了戳她的胳膊。
“卢主任,您别忘记了,老陈那边刚在县领导跟前丢了分的.....。”
卢大梅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两眼有些发黑。
是啊,老陈破案破了个寂寞,之前还在庞副县长面前夸下了海口。
三天又三天,丢死人。
弄得她现在都不好意思去县府那边转......。
憋闷!
......
唐晚晴很是郁闷的放下笔。
心里头全是厂子里的事,根本复习不进去。
老厂长吃的这亏,多少也与她有点关系。
刘金磊、曹雪莉!
她的脑子飞快的转着,试图回忆起关于这两个人的一些事情。
闭着眼睛足足回忆了半个多钟头,唐晚晴这才抓住了一丝线索。
记忆中在棉纺厂倒闭后,有一部分住户和职工房被划归了二里岗街道管,后来街道办调解过一桩闹得比较凶的离婚房产纠纷。
那是一个叫金继科的男人和他老婆葛冬棠为了争夺一处老职工房的产权。
唐晚晴之所以对这件事记忆深刻,是因为这件事很奇葩。
这处房产本来是金继科表哥送给他的,可葛冬棠却说她和金继科的表哥早年就两情相悦,所以这处房产实际是送给她的。
而这个金继科的表哥似乎就叫刘金磊!
“早年就有交往啊.....。”
唐晚晴微微眯起了好看的烟眼。
......
港岛光头佬家里,押肝哥也被请了过来。
俞汉卿拿出一张图纸来。
“龙哥、押肝哥,这种零件,最好是半旧的,不论价格,我急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