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腐肉气息在简易病房里弥漫，林逸捏着X光片的手指微微发颤。十七岁的少年阿里躺在帆布床上，右腿因流弹造成的粉碎性骨折严重感染，发黑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游动的坏疽。
“必须截肢，否则毒素扩散到心脏，最多撑不过三天。”苏瑶将手术器械在酒精里反复浸泡，金属碰撞声清脆却刺耳。帐篷外，少年的母亲正跪在滚烫的沙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不停祈祷。
“能不能再等等？”林逸俯身查看伤口，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中蓄满泪水：“医生，我还要放羊...还要带妹妹去集市...”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震得床板咯咯作响，血沫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这个问题林逸在重生后的十年间无数次面对。前世作为基层医生，他见过太多因过度医疗倾家荡产的家庭；今生拥有先知先觉的经验，却仍被现实的残酷反复捶打。他想起三天前，隔壁帐篷的老人因拒绝截肢，最终在痛苦中离世。
“保守治疗风险太大了。”苏瑶递来手术刀，“就算控制住感染，这只腿也不可能恢复行走能力。”她的白大褂上还留着昨夜抢救伤员的血渍，此刻却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帐篷外突然传来骚动，一群村民举着简陋的农具围了过来。阿里的父亲挤到最前面，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生锈的镰刀：“不许动我儿子的腿！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医生，就知道锯胳膊锯腿！”
“不截肢他会死！”苏瑶急得眼眶发红。林逸却按住她的手，转身面对情绪激动的村民：“我理解你们的担忧，但现在每拖一小时，阿里的危险就增加一分。”他展开X光片，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出骨骼结构，“看这里，碎骨己经刺破血管，药物根本无法到达病灶。”
“那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变成残废？”阿里的母亲冲上来揪住林逸的衣领，泪水混着沙尘糊在脸上，“他才十七岁，没有腿，以后怎么娶媳妇，怎么养活我们？”
帐篷里陷入死寂，只有阿里粗重的喘息声在帆布间回荡。林逸突然想起前世在山区义诊时，一位老中医教他的话：“医者治病，更要治心。”他蹲下身，握住少年冰凉的手：“阿里，如果你相信我，我们试试新办法。但过程会很痛苦，你愿意吗？”
少年苍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艰难地点头。林逸转头对苏瑶说：“准备拔火罐、银针，再煮一锅草药水。”在村民惊愕的目光中，他用银针在坏疽部位扎出数十个血点，点燃火罐时，阿里疼得浑身颤抖，却始终紧咬嘴唇不吭一声。
三天后，当林逸揭开裹着草药的纱布，伤口处的腐肉己开始脱落，新的肉芽组织在暗红的创面上悄然生长。阿里的父亲跪在地上亲吻林逸的鞋尖，而少年则在搀扶下，颤巍巍地迈出了第一步。夕阳为他的身影镀上金边，远处的羊群发出咩咩的叫声，仿佛在为这场生命的胜利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