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陈青阳在家里与李欣然打闹。
而在另一个地方,贾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贾家宅院不大,此刻却是中门大开,蜡烛尽燃,百步之外就能看到灯火通明之状。
贾家父子贾思源、贾得荣大门口恭迎贵客驾临。
不多时,刘瑾带着两个小太监出现在府门前。
看见贾家父子门首相候,刘瑾甚是信欣喜:“派人门口迎着就是了,怎么还有劳贾大人父子出迎,这如何敢当?”
贾思源憨笑道:“刘公公贵客上门,阖府上下蓬荜生辉,怎敢不翘首以待。若非怕引起不便,愚父子情愿去宫门口迎候您!”
一番马屁,拍的刘瑾是舒舒服服。
自古请客吃饭,家宴都是最高待遇。
进得厅堂,刘瑾一路看见,贾府众人皆是躬身行礼,烛火通明亦可见贾家非常重视他的上门。
刘瑾身为太监,最看重的就是尊重。
此时刘瑾尚未发迹,贾府待他以上宾,如何能不激动。
宴席开始,贾思源举杯道:“今日刘公公来到寒舍,下官全家荣幸之至,请满饮此杯,为刘公公贺!”
贾思源与刘瑾并无隶属关系,仕林向来看不起宦官群体,他能自称下官,给足了刘瑾面子。
刘瑾谦让道:“御史大人太客气啦。”说着,端起酒杯与贾思源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刘瑾喝的痛快,贾家父子也是痛快相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瑾笑道:“咱家恭喜小贾大人随侍太子!”
贾得荣忙道:“全仗公公栽培!”
贾思源也忙称是。
刘瑾道:“咱家在太子身边日子长些,有些事确实可以给你讲讲。”
贾得荣道:“请公公示下!”
刘瑾道:“人在宫里,第一要记住,少说多笑。最好不要让人看出来喜怒之色。比如昨天你看陈翰林的神情,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对他敌意颇深!”
贾得荣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没想到自已在背后冷眼注视陈青阳,竟让这老太监看出了猫腻。
贾得荣道:“小人只是羡慕陈翰林飞黄腾达,别无他意。”
刘瑾道:“是吗?我看你好像和他有什么仇怨。不过咱家提醒你,陈翰林现在圣眷正隆,你最好不要触这个霉头。”
贾得荣道:“哪能啊!”
贾思源插话道:“犬子和陈翰林没仇怨。就是在下,虽弹劾过陈青阳几次,但都是公事,绝无私怨!”
贾思源说的大义凛然,好像事实就是他说的那样。
刘瑾道:“老贾,咱们也不是第一次相交,没必要这样吧。打开天窗说亮话,咱家也不喜欢陈翰林,只是不喜欢归不喜欢,该干什么咱们还得干什么。把自已的分内之事做好了,才可能更进一步,你说对吗?”
贾思源道:“公公所见即是!身为臣子,干好本职,日子长了,皇上太子总能看得到。”
刘瑾喝了一口酒,慢慢道:“你把令郎安置到东宫这招真是高明啊!”
贾思远道:“不瞒公公说,这是犬子自已的意思。若是按我说的来,就是过几年给他弄进国子监,随后授个地方小官就行。但犬子不愿意走这条路,非要进锦衣卫随侍太子,我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刘瑾道:“令郎想的是对的,不是所有人都是读书那块料。再说了,不读书就不能建功立业吗?太祖高皇帝也没读过多少书,谁敢说他老人家不是雄才大略?!”
“好钢用在刀刃上,令郎选择没错!”
刘瑾的赞同,让贾思源大为宽心,这老太监虽粗鄙不堪,但久在宫廷,识人眼光一流。
他既然说儿子选的对,贾思源也就觉得这一番折腾总算没白费。
贾思源道:“希望您能多多教导他!”
刘瑾道:“这个放心,只要咱家能帮得上忙,不用你贾兄开口!”
刘瑾一声贾兄,贾思源内心忽的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十九可成,但若让他人知晓,不免让外人看低。
贾思源犹豫了一阵,开口道:“您觉得犬子如何?”
刘瑾注视了贾得荣一眼,说道:“还不错,是个会来事的主儿。”
贾思源一咬牙,说道:“我想让犬子拜您为义父,不知刘兄愿意否?”
贾思源这话一说,刘瑾愣住了。
刘瑾随侍太子,但现在还没有什么权势,贾思源竟然想让自已的儿子做自已的义子!
真让人难以相信,难不成老贾看出来我刘瑾马上要发迹啦?
贾得荣听后不爽,但看父亲的脸色,他明白由不得他不同意。
刘瑾笑哈哈道:“贾兄不是说笑吧?我一个宦官做令郎义父,合适吗?”
此时的刘瑾,不是日后飞扬跋扈的秉性,故而有些迟疑。
贾思源道:“依着我的本意,本想高攀您,与您结为异姓兄弟。但朝廷律令在,咱们结义会授人以柄。犬子随侍东宫,没有这个忌讳,故而让他享受这个福分。”
贾思源推诚置腹,刘瑾也不再含糊:“好吧。想不到我刘瑾年将五旬,竟会得个义子!”
贾思源大喜,吩咐儿子道:“还不上前来拜见义父!”
事已至此,贾得荣满脸堆欢,强忍内心恶心,跪下说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刘瑾心情大悦,激动之下,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了贾得荣:“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这是太子殿下赏给我的玉佩,现在义父送你,权当见面礼。”
贾得荣双手捧过,恭敬放在桌上。
刘瑾道:“私下,咱们是义父义子。公开时,你是锦衣卫贾某,我是东宫刘公公,记得吗?”
贾得荣道:“孩儿知道。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刘瑾道:“说得对。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日咱们跟着太子殿下一块出行。你入侍没几天,大家都看着,明日务必早到东宫。”
刘瑾要走,贾思源慌忙奉上几张银票:“这是犬子孝敬您的薄礼,还请笑纳!”
刘瑾不经意瞥了几眼,看出是五百两银子,不算多。
想到老贾是御史,刘瑾心意登时平了。
刘瑾走后,贾得荣埋怨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让儿子认刘瑾做义父啊!”
贾思源道:“你觉得他不配?”
贾得荣道:“您是当朝御史,我好歹也是个七品总旗,拜太监为义父,这传出去多丢人!”
贾思源摊手无奈道:“若是能堂堂正正,谁他妈愿意委曲求全。你老子我早年倒是刚正,可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还忘了吗?”
“你现在看刘瑾觉得他只不过是东宫的一名太监,可你哪里知道,皇宫里,太子殿下最喜欢的就是他。”
“皇上身体一向不大好,一旦山陵崩,刘瑾极有可能入主司礼监。到那时,你会感谢爹爹今日之所为!”
“老子都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