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萍的目光闪了闪，摸摸小女儿的脑袋：“放心，就快了，只要杨学君……”
后面的话，胡萍说的太小声了，杨学琴完全没听到：“妈，你说只要杨学君怎么样？快了是什么时候？”
“别问，你只要知道，妈肯定不会丢下你，一定会让你跟你哥、姐他们一样，当城里人就对了。”胡萍对杨学琴笑笑，避开那个致命的问题。
小女儿年纪不大，又不是管得住嘴的人。
这件事情，她谁都不会说，只会默默地做。
等时候到了，他们一家五口人就能在城里团圆，都当城里人，不需要再种地被骂泥腿子、乡下人了。
“爸，回来了。”看到杨老头，杨成木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们夫妻俩到家的时候，家里除了小女儿，谁都不在，他还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别提了，村里那台拖拉机又坏了。村长请师傅来修，修了半天，老样子，一动不动，其他人还在看热闹呢。”
杨老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叹气着直摇头。
他们都已经把那台拖拉机当成祖宗一样伺候，可还是时不时就闹毛病。
万一这次修不好，村子以后可怎么办啊，拉粮交税，全用人扛吗？
只是那么想想，杨老头就觉得自已的老胳膊老腿各种不舒服。
“这次问题这么大，连城里请来的师傅都修不好了？”哪怕杨成木没继续生活在生产队，跑城里当工人去了，但对生产队的这台拖拉机，印象还是非常深刻。
没办法，生产队里那么多的农活，都指着这台拖拉机呢。
杨成木在没有成为工人之前，对这台拖拉机同样看重，当成宝贝来着。
“人家可都是技术人员，一般的毛病，照道理，都能修得好啊。”作为一个普通工人，杨成木对技术工有盲目的崇拜，觉得小小一个拖拉机，技术工师傅怎么可能修不好呢？
听到杨成木这话，杨学君差点没想给他笑一个。
原来七十年代的技术工，门坎儿这么低啊。
连个拖拉机都修不明白的人，也能端着铁饭碗吃皇粮，牛掰。
“我不怎么看好。”杨老头只能发表一下个人观点，“不过生产队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拖拉机不修好肯定是不行的。”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杨老头一脸奇怪地看向大儿子杨成木。
自已的种自已了解，更何况，天底下有几个人爱下地干活当泥腿子的。
好不容易借着二儿子的关系，进城领上粮票，大儿子一家不愿意回来，杨老头心里都有数。
三个儿子，在部队的杨成林就别提了，这辈子，还能见几次面，杨老头都不确定。
大儿子进了城之后，就忘了本，恨不得没有杨家这个老家。
最后身边只剩下个嘴巴甜，却没什么担当的小儿子杨成森，杨老头再不偏心一点，都没儿子可以让他偏心了。
提到自已回杨家的原因，杨成木的脸色比杨老头的还难看：“别提了……”
杨成木这个样子，说明事情还不小。
“咋的了？”杨老头越发好奇，什么事儿还能让他大儿子露出这个表情。
自打大儿子成了工人，回家的次数少了，他就没见过他大儿子垂头丧气的模样了。
杨成木烦躁地抓了抓自已的头发：“也是倒霉，不知道什么时候，厂子里混进来乱七八糟的人。听说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资料不见了。那份资料对厂子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厂子正在严查呢。”
“不少人都在传，如果那份资料找不回来的话，指不定厂子都开不下去了。爸……”杨成木一脸沮丧。
他好不容易进城领上粮票，他不想失去工作，重新回到乡下种地。
杨成木知道，他回不去的，老家的地，他，以及他们一家子，那是真种不了一点。
“咝……”杨老头倒抽了一口冷气，还真是大儿子的情况更严重一点，“啥资料啊，这么重要，资料丢了，连厂子都要没了？既然这资料这么重要，那咋能随便丢呢？”
“噗嗤……”作为听众的杨学君笑了，对杨老头比比大拇指，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那么重要，还是生死攸关的资料，怎么就丢得那么随便呢？
也是巧了，杨学君这边今天才捡到一份听说很重要的资料，杨成木的厂子里还正好跟着丢了一份。
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在杨学君的眼皮子底下，杨学君想少一点联想都不行。
嗯……
杨成木这个大伯是在什么厂子里工作来着？
好的勒，好像的确是可以跟那份资料的内容对上号来着。
所以，她捡到的还真极有可能是杨成木厂子里丢的那一份呗。
“学君，你笑什么，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杨成木的脸板了起来，对杨学君也不再有半点客气。
毕竟他吃饭的碗都快要砸了，作为亲人的杨学君还笑得出来，真是欠收拾。
跟杨成木不耐烦的表情不一样，突然被杨学君肯定了一下，杨老头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勉强对杨学君回了一个笑：“学君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问得对。”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学君又一次肯定了杨老头的话。
杨成木先是看看杨学君，然后再古怪地看着杨老头，他爸这反应……不太对劲儿啊。
上次回来的时候，他爸对杨学君还很凶，杨学君看到他爸更是吓得跟只鹌鹑似的，连脖子都伸不直。
今天这情况……怎么反过来了，是他的错觉吗？
杨成木觉得，自已这是被厂子的事情给刺激到了，竟然从他爸的身上看到了“小心翼翼”四个字。
他爸，对杨学君，小心翼翼？
这不是逗吗？
“学君啊？”顾不上杨成木的一头雾水，杨老头伸了伸脖子，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什么？”只要杨家人不闹腾，杨学君表示，自已的脾气没那么差，愿意跟杨家的人说人话。
“那、那什么，那刀呢？”那把菜刀也算是杨家的家底之一，可不能丢啊。
“这儿呢。”杨学君从自已的凳子底下抽出了杨老头正在找的菜刀，“放心，丢不了。”她抓肉的工具呢！
“呵！”看到杨学君突然从凳子底下掏出一把被磨得锃亮，还能反射冷光的大刀，坐得离杨学君一点都不远，仿佛杨学君伸个手，自已就能被刀子刮到的杨成木吓得屁股一歪，差点没摔个屁股墎儿。
“不、不是，这菜刀，你怎么能放在这种地方？它不应该待在后灶间里吗？杨学君，你脑子坏掉了？刀是你能随便碰的，吓唬谁呢？！”
厂子里的事情够让杨成木心烦的。
之前，杨成木还能装一装，对杨学君摆出一副好大伯的样子。
这会儿，所有的事情攒一块儿，负面情绪爆发的杨成木对杨学君再也装不下去，开口就是一顿凶。
那模样和态度，和以往杨老头对杨学君时候的是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亲父子。
“嘿！”被骂的杨学君气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