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杨成森期待的那样，杨学君小手一挥，豪气地说道：“走，我带你下馆子去。”
“唉，好咧！”杨成森咧开的嘴角都快到后脑勺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下馆子，既不是他爸，也不是他前头两个有出息的哥，居然会是杨学君这个侄女带的。
他就说，他们一家子还想要出头，过上好日子，必须得抱紧杨学君这个侄女的小细腿儿。
将来，指不定得有多粗呢。
杨成森屁颠屁颠又十分自觉地跟在杨学君的身后，那架势，就好像杨学君是一个剥削劳动人物的资产阶段，而杨成森则是被剥削的小可怜无产阶段。
这一幕，落在一般人眼里，只会觉得好笑。
可相反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那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杨成森好不容易才把身上的大包小包放下来，就往杨学君的身边凑：“你想吃点啥？”
杨学君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想，杨成森是越来越懂规矩，还知道谁的钱谁是大爷的道理呢。
可一看到杨成森四处瞟，局促又不安的小眼神时，杨学君明白过来了。
她转过身，面向窗口挂着的那块小黑板，报出了菜名：“红烧肉，炒青菜，再来一个地三鲜。对了，我要吃面，三叔，你吃饭还是吃面，吃饭的话，打几两饭，你自已跟人同志说。”
听完杨学君的话，又确定窗口的同志没有嘲笑和否认的意思，杨成森知道，杨学君报的那些菜，今天都有：“那、那我去点了？”
幸好，幸好杨学君这个侄女是真的认字，不是唬他的。
要是连杨学君都不认识小黑板上的字，他真怕这一饭会吃不成，
“去点吧。”杨学君挥挥手，让杨成森动作快一点。
她一路跑来的，饿得不行，杨成森骑自行车，消化也不小。
可是，眉开眼笑的杨成森没走两步，又愁眉苦脸地回来了，杨学君挑眉：“又怎么了？”
菜，她不是都点好了，杨成森只要照着背一遍就行了。
“没有了？”刚刚的杨成森有多兴奋，这会儿就有多沮丧，那蔫蔫儿的样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声音小的更是跟蚊子叫一样，杨学君听着都费劲儿。
“什么没有了？”刚杨成森不还跟她炫耀，她给的钱没花多少，重点是因为收音机票又换了一些钱吗？
“没有肉票。”杨成森垂着脑袋，一边抠着手指甲，一边委屈巴巴地回答。
下馆子，吃红烧肉，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早知道杨学君这么大方，不止请他下馆子，还舍得给他点红烧肉，他就不把那张肉票卖了……
杨学君：“……我还当什么事呢……”
搞了半天，杨成森去而复返是因为没有肉票啊。
在这七十年代，真的是……哪怕有钱，想吃顿好的，都够难的。
杨学君把手伸兜里，靠着手感，避开所有的钱，只把那些票给掏了出来，翻了翻，取出其中的肉票，递到杨成森的面前：“点去吧。”
“？”杨成森先是愣了一下，等看清杨学君给自已的是什么后，用力揉了揉眼睛，肉票不止没有消失，还好端端地待在杨学君的手里呢，“！”
“你你你，你哪儿来的？”分开的时候，他怎么记得杨学君把兜里的东西掏干净，全给了自已啊，“还是全国的？”
看着杨成森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纠结的样子，杨学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赶紧的，我都饿了！”
一个人在饥饿的状态下，别指望有多好的脾气！
“噢噢噢。”
被杨学君警告了，杨成森连忙收回了自已的多愁善感，用他最快的速度把杨学君点过的菜对着窗口的师傅报了一遍。
对方所需要收取的钱和票，杨成森一张没少地交了出去，尤其是在点红烧肉这道菜的时候，杨成森那骄傲的模样，都快把下巴抬得戳到天花板了。
“等着。”确定钱和票没问题之后，窗口的师傅就让杨成森再等一下，“饭菜好了之后，会有服务员儿给你们端过去的。”
“成吧。”听到还有端菜的服务，杨成森满意了，踩着大大的外八步子，回到了杨学君的身边，“哎，吃亏了呀。”
“吃亏？”杨学君不明白。
杨成森给杨学君解释：“你刚给我的那张肉票是全国的，全国通用的票比地方票值钱。那么多东西，我才花没几个钱买的，就因为把你给我的全国票，换成了地方票和钱。”
当然了，除了那张收音机票，就数全国肉票最值钱。
为了在杨学君的面前争表现，杨成森是咬着牙直接把肉票给卖了，不是换的小部分钱和地方肉票。
只有这样，他才能花更少杨学君给他的钱，然后把杨学君需要的东西，都给备齐了。
杨学君点点头，随后又掏出了一张杨成森说的全国票和他还回来的地方票做对比，嘴上夸道：“你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竟然能分得清什么票是什么票，是地方的还是全国的，可以啊。”
就杨成森这表现，杨学君对他的信心总算是多了一点。
“嘿嘿嘿……”杨成森摸摸鼻子，脸上同时带着被杨学君夸奖的骄傲和害羞。
“汪主任，你快看，人就在那里！”一个尖嘴猴腮，个子矮小的男人正一脸奉承地给一个中等身材，身形略胖的男人带路，而这个男人的身后还带着两个气势汹汹，跟打手一样的男同志。
汪明先顺着猴三儿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还真看到了两个跟猴三儿描述一样的人。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杨学君和杨成森。
其实，就杨学君和杨成森的模样，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扔进人群里都未必再能揪得出来的那一种：破破烂烂、打满补丁的衣服，偏瘦的身材，最后再加上被晒得黝黑的皮肤。
一看就是在农村种田的那种泥腿子。
只是，除了长相，两人还有一个致命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