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清晨,薄雾像一层轻纱似的笼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太阳 光穿过云层,在雾里晕开一片朦朦胧胧的金色。
我站在乾清宫外 头, 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宫门,心里头翻江倒海的。乾隆爷的身 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原先挺得笔首的腰杆如今佝偻着,走路都得 扶着太监的手。他那双眼睛还是深不见底,可早没了年轻时候的 锐利劲儿, 像是被岁月这担子压得连眼皮都抬不利索了。
" 王爷, 万岁爷今儿还是不见人。 " 管事的太监弓着腰凑过来, 嗓 子眼儿里挤出来的话都带着愁味儿。
我点点头没吭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眼瞅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 的皇帝老得连早朝都撑不住,朝政大事全撂给军机处,我这总领 大臣的肩头越发沉甸甸的。
青石板路上响着自个儿的脚步声,我 顺着长廊慢慢溜达,廊子两边的银杏树叶子黄灿灿的,风一过就 沙沙响, 听着倒像是给这深宫大院数日子呢。
" 人活一辈子, 图个啥呢? " 我摸着冰凉的汉白玉栏杆, 突然想起 上辈子那些争权夺利的糟心事。那会儿为了往上爬,没少干昧良 心的事儿。如今重活一世, 虽说还是在官场里打滚,可看着乾隆 爷这副模样,倒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 —— 再威风的人, 到头来还 不是黄土一抔?这么想着,心里头那点争强好胜的劲儿忽然就淡 了。
秋风卷着片银杏叶啪地贴在我官服补子上,我仰头望着天, 日头 暖烘烘地晒在脸上,可后背却凉飕飕的。保不齐人这辈子最要紧 的, 不是抢着坐多高的位置,而是能给后人留点啥实在东西。大 清朝的江山, 老百姓的安稳日子, 这才是该较真的地方。
回到军机处, 案头堆的奏折都快摞成山了。我刚要提笔批阅, 眼 角瞥见和珅在边上杵着,腰弯得跟虾米似的,可那眼珠子转得比 算盘珠子还快。 这小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 和大人呐, " 我撂下朱笔,故意拖长了调子, " 早先说要派你去美 利坚谈买卖的事儿 . . . . . . " 话说到半截就停住, 拿眼风扫他。
和珅脑门上的汗珠子眼见着冒出来, 嘴上倒还稳当: " 全凭殿下 做主。 "
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下去, 心里头冷笑。 这老狐狸手里攥着户部还不够,真要放他去西洋, 回来还不得骑 到我脖子上?得给他找点绊子。
" 刘墉和纪昀最近忙活啥呢? " 我话头一转, 像是随口打听。
和珅的眼皮跳了跳, 堆着笑回话: " 那二位大人成天捧着圣贤书, 对新政的事儿总说要从长计议。 "
我听着首想乐。刘墉那个老古板,纪昀也是个认死理的,可这俩 老学究偏偏骨头硬得很,贪赃枉法的事儿从来不沾边。要是能撬 开他们榆木脑袋, 说不定能成大事。
" 这样 . . . . . . " 我拿指节敲着案头, " 让刘墉去趟美利坚, 纪昀跑趟东 洋。 老在西书五经里打转能有什么出息? "
和珅的腮帮子明显抽了一下, 眼珠子瞪得溜圆: " 殿下这是 . . . . . . 要 让他们开开眼? "
" 正是这个理儿! " 我一拍桌子,震得茶碗盖叮当响, " 再让朱珪派 几个机灵的去日本, 明面上签买卖文书,暗地里把他们的家底摸 个门儿清! "
和珅这会子反应倒快, 麻溜儿地作揖: " 殿下高见! 奴才这就去 办。 " 转身退出去的时候, 后脖颈子的汗把补子都洇湿了一块。
没多会儿, 外头通传刘墉纪昀到了。我整了整顶戴往外瞅,俩老 头一前一后进来,官服穿得板板正正,就是脸色跟吃了黄连似的。
" 给二位大人看座。 " 我笑着招呼, " 最近衙门里可还顺当? "
刘墉屁股刚挨着凳子又弹起来: " 托殿下福, 一切安好。 "
纪昀在 旁边跟着点头, 活像俩提线木偶。
我也不绕弯子: " 今儿请二位来, 是要派你们出趟远差。 刘大人 去美利坚, 纪大人跑日本, 把洋人的章程学回来。 "
这话跟炸雷似的, 俩老头腾地站起来, 刘墉的胡子首颤悠: " 殿 下明鉴! 臣等对西洋事务 . . . . . . "
" 要的就是你们这白纸似的脑子! " 我抬手打断他, " 成天子曰诗云 的能治什么国?出去瞧瞧人家怎么造火轮船、办新学堂,回来才 好给朝廷出主意不是? "
纪昀憋得脸通红, 半晌挤出一句: " 那 . . . . . . 东洋倭寇 . . . . . . "
" 倭寇? " 我冷笑一声, " 人家现在叫日本国,福船造得比咱们的还 大! 去了甭光盯着和服看,把他们钱怎么挣的、兵怎么练的,都 给我记清楚咯! "
俩老头对了个眼神, 扑通跪下: " 臣等 . . . . . . 领旨。 "
我看着他们花白的后脑勺,心里头首叹气。这差事说是开眼,实 则是要他们的老命。 可大清朝要是再不换换血, 只怕 . . . . . .
" 去吧, 挑几个精干的随从。 " 我摆摆手, 转头盯着案头摇曳的烛 火。
窗户外头, 日头己经西斜, 把乾清宫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