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船刚驶入苏州地界，还没靠岸，一封从朱珪的情报部门 送来的密报就悄悄摆到了我的桌案上。信里内容不长，但字字透 着紧迫 —— 苏州城里的织布工人闹事了，眼下局势微妙，暗地里 似乎还有人在搅动风云。
我放下密报，心里忍不住揪了一下。苏 州可是江南出了名的丝绸之乡，如今却因为织户们的困境闹得满 城风雨， 这局面实在让人头疼。
当天晚宴结束后，我婉拒了陶澍安排的住处，坚持要回船上休息。
当着其他官员的面， 我还特意提了一句： “ 杨将军会在方圆五里 内设关卡巡逻。 ” 表面上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其实也是想借 此观察有没有人暗中盯梢。
夜色越来越深，船外头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水浪的轻响混在一起， 倒衬得船舱里格外安静。我悄悄派人叫来林则徐。他匆匆赶到时， 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 林大人， 苏州织户闹事的事儿， 你听说没？ ” 我没绕弯子， 首接 盯着他问道。
林则徐点点头， 叹气道： “ 殿下， 这事儿臣确实知道。 织户们对 新式织机被官府垄断的事意见很大。眼下只有官办或官民合营的 工坊能用新机器， 民间的小作坊还在用老式织机，效率低、成本高， 根本竞争不过官营工坊。 工人们挣不着钱， 这才闹了起 来。 ” 听完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
新政推行原本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 日子，促进各地产业兴旺，谁能想到在苏州反而捅出这么大篓子。
“ 林大人， 依你看， 这事儿该怎么平？ ” 我沉下声音， 等他回话。
林则徐低头想了一会儿， 慢条斯理道： “ 殿下， 臣以为官府得适 当放开新式织机的管控，允许民间工坊购买使用。同时派工匠去 教他们操作， 帮他们提高效率。 这样一来， 既能让织户们消气， 又能让整个丝绸行业活络起来。 ”
我连连点头： “ 这话在理。 新政的初衷本就是惠民， 不是和百姓 抢饭碗。 官府该当个推手， 别成了拦路石。 ” 说着， 我又补了一 句， “ 你马上去查查那些官民合营的工坊背后是谁在操盘， 里头 的水恐怕不浅。 明早之前， 把结果报给我。 ”
林则徐领命退下， 可我心里还是翻腾得厉害。新政一推行，肯定 要动到某些人的利益。怎么才能既让百姓得实惠，又不让那些地 头蛇掀桌子？这事儿真得好好琢磨。
新政推行到现在， 虽说有些成效，但暴露的问题也不少。苏州织 户闹事不过是个开头，背后藏着的，是整个社会盘根错节的矛盾 和利益争夺。 我清楚， 要想彻底解决问题， 非得从根子上改不可。
于是， 我又 叫住正要离开的林则徐： “ 林大人， 且留步。 ”
指了指椅子示意他 坐下。 林则徐愣了一下， 还是规规矩矩坐下了， 眼神里带点疑惑。
“ 林大人， 你对新政怎么看？ ” 我开门见山， 语气诚恳。
他沉吟片刻， 开口道： “ 殿下， 新政确实让百姓得了些实惠。 比 如摊丁入亩， 减轻了赋税压力；官营工坊用新机器， 产量也提上 去了。 可就像这次闹事暴露的，新政执行时毛病也不少。官府把 新技术攥得太死， 民间作坊根本活不下去；还有不少官员借着新 政的名头捞油水， 弄得百姓怨声载道。 ”
我点点头： “ 说到点子上了。 你觉得该怎么改？ ”
林则徐这次没犹豫， 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 “ 第一， 得严查贪腐。 新政是好经， 但被歪嘴和尚念坏了。该杀的杀， 该撤的撤， 绝不能手软。第二， 把新技术的门槛放低， 让民间工坊也能用上， 官 府再派专人指导， 帮他们站稳脚跟。第三，得让老百姓明白新政 到底好在哪儿。现在好些人只觉得官府在折腾，得把道理讲透了， 他们才肯跟着走。 ”
我越听越觉得对胃口。林则徐这人脑子清楚，句句戳中要害。
于 是当场拍板： “ 就按你说的办！这些建议我都会仔细斟酌， 回头 调整新政的细则。 咱们齐心协力， 总能把这盘棋下活。 ”
林则徐眼睛一亮， 拱手道： “ 殿下英明！ 臣必当肝脑涂地， 助殿 下成就大业。 ”
夜深了， 船上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熄灭。我却还靠在案头， 盯着跳 动的灯花出神。 明天一早， 林则徐的密报就会送来。那些官民工 坊背后， 究竟藏着哪路神仙？苏州的暗流，又会不会演变成惊涛 骇浪？这些问题像块石头压在心里， 沉甸甸的。
窗外， 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更鼓。我揉了揉太阳穴，抓起笔在纸 上潦草写下几个字： “ 放权、 肃贪、 民心。 ” 墨迹未干， 烛光忽然 一颤，在墙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影子，仿佛预示着这场改革的风暴， 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