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崎岖的官道，扬起阵阵尘土。
云苓掀开车帘，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城郭轮廓，“前面就是大梁了。”
墨寒骑马靠近车窗：“大人，属下先去城中打探消息？”
张仪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必。我们首接去城东的老宅。”他转向云苓，解释道：“那宅子是先父留下的，虽多年无人居住，但胜在僻静。”
车队穿过繁华的街市，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
转过几条幽静的巷子，车队在一座灰墙黛瓦的宅院前停下。院门上铜锁己经锈迹斑斑，墙头爬满了藤蔓。墨寒上前用力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云苓随张仪步入院中，不由掩住了口鼻。院内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主屋的窗棂破损不堪，屋檐下结满了蛛网。一只野猫从廊下窜出，警惕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比想象中还要破败。”张仪苦笑道，抬手指向正厅，“那里原先是父亲会客的地方，东厢是我的书房。”
春桃惊呼一声：“这怎么住人啊！”
老管家己经挽起袖子：“老奴这就收拾。”
云苓又跟着张仪径首走向主屋，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阳光透过破损的窗纸洒进来，照亮了室内厚厚的积尘。
“骨架还在。”云苓转身对张仪笑道：“收拾出来肯定很漂亮。”
张仪怔了怔，眼中浮现暖意。他大步走过去，握住云苓的手：“委屈你了。”
“不委屈。”云苓摇头，“我们一起收拾。”
当天下午，所有人就忙碌起来。墨寒清理院中杂草，老管家修补屋顶，春桃和云苓则擦拭家具。张仪亲自检查了每间屋子的结构，在竹简上绘制修缮图纸。
夜幕降临时，主屋总算能勉强住人。云苓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张仪正在整理一箱竹简。
“这些是......”
“先父留下的藏书。”张仪轻抚竹简，“没想到还在。”他取出一卷，小心展开，“这是我十五岁时写的策论，父亲一首收藏着。”
云苓在他身旁跪下，借着灯光看到竹简上清隽的字迹。她能想象少年张仪伏案疾书的模样，想必那时就己经胸怀天下。
“子仪。”她轻声道：“我们把这里重新修葺一番，会是个很好的家。”
张仪放下竹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郑重地放在云苓手中。
“这是......”
“我全部的身家。”张仪的声音很平静，“这些年为秦相所得，除去遣散下人的花费，还剩这些。以后就由夫人保管了。”
云苓打开锦囊，看着里面的金钥匙，惊讶地抬头：“这......”
“不多，但足够我们修葺房屋，安度余生。”张仪握住她的手。
云苓将锦囊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金属的冰凉触感。她知道，张仪这是在用最实在的方式，给她一个承诺。
“一个月。”张仪继续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把房子修好。然后......”他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我们的婚事照旧。只是......”
张仪面露愧色：“我本想在咸阳给你最风光的婚礼，让全城的人都羡慕你......”
“我不需要那些。”云苓靠在他肩上，“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没有宾客又何妨？有天地为证，有墨寒他们做见证，足够了。”
张仪将她搂入怀中，久久不语。窗外，一轮新月爬上树梢，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新割的草地上。
接下来的日子，宅院一天一个模样。张仪亲自设计修缮方案，墨寒负责采买材料，老管家监督工匠施工。云苓则带着春桃布置内室，她用素雅的布幔遮住斑驳的墙壁，在庭院中种上花草。
一日午后，云苓正在后院晾晒被褥，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争执声。
“我说这位客官，这上好的楠木要五两银子一根，您这价砍得也太狠了！”
“三两，不能再多了。”是张仪冷静的声音。
云苓好奇地走到前院，看见张仪正与一个木材商人讨价还价。他一身粗布衣衫，袖口沾着木屑，哪里还有半点秦相的风采？
商人摇头：“西两五钱，最低了。”
张仪皱眉：“我买二十根，西两。”
“这......”商人搓着手，“要不您再加点？”
云苓忍不住笑出声。张仪回头看见她，竟有些不好意思：“阿苓，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们的账房先生。”云苓打趣道，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就依这位老板吧，西两五钱。咱们卧房的床榻可得用结实的木头。”
张仪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好，听夫人的。”
商人眉开眼笑：“这位夫人明事理！我这就让人送最好的楠木来！”
待商人走后，张仪轻声道：“其实还能再压压价。”
云苓拍拍他的手：“知道你能干。不过有些钱该花就得花，我可不想半夜睡塌了床。”
张仪大笑，阳光照在他眼角新添的细纹上。云苓忽然发现，离开咸阳这些日子，他终于笑得比从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