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大是个代课老师，老二则在机械厂当临时工。
他们兄弟俩工作的地方相距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就能到。
可刘桂兰却有些纳闷，她先到老二所在的机械厂，厂里的人却说他请了两天假。
这平白无故的，没病没灾，怎么就请假了呢？
而且，请假了怎么不回家？
老二没找着，刘桂兰便去了机械厂的食堂。她可不是去吃饭，而是去那儿找人——老二媳妇吴招娣就在食堂当临时工。
机械厂在东直门这附近算是大厂子，能进去上班的，要么技术出众，要么就是花了钱托了关系。
像吴招娣这种没什么人脉背景的，显然是后者。
当初为了给她谋这份工作，老两口可是没少跑前跑后，花了不少钱，费了好大功夫。
可自从吴招娣上班后，不但不感激家里，补贴补贴家用，反而整天补贴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看在老二的面子上，为了家庭和睦，老两口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轮到她往家里交钱，刘桂兰莫名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妈，您…您怎么来了呀？”吴招娣看到刘桂兰突然出现，显得十分意外。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刘桂兰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不是……二强不在，我没想到您会来。”吴招娣明显有些慌张。
“那小子干啥去了？”刘桂兰眉头微蹙，“你平时挺机灵的，应该知道我为啥来，对吧？”
“知…知道！”吴招娣咬咬牙，“妈，二强有事请假回老家了，那月钱……要不等他回来再一起给您？”
吴招娣在这厂子里都干两三年了，也就她怀孕那会婆婆来过几次，平时根本不见人影。
婆婆这次不请自来，只要不傻，都能猜到其中原因。
“回老家了？”刘桂兰眉头皱得更紧，他们那老家陈家沟，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怎么说回去就回去了呢？
“老二家的，你跟妈说实话，老二回老家到底为啥事？”刘桂兰语气严肃起来。
“妈，我…我真不知道啊，他是突然决定回去的，走的时候也是临时通知我的。”吴招娣一脸委屈。
当家的，为了咱今后的日子，我只能先把你卖了，你……可别怪我呀！
“行吧，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刘桂兰见套不出话，也只能作罢。
再者，今天是她第一次亲自出来要月钱，还不至于狠到儿媳不掏钱就发火或者撒泼打滚的地步。
离开机械厂后，刘桂兰带着几个小孩子，径直朝老大所在的学校走去。
老大这个代课老师的职位，是他凭自己本事争取来的，就这一点，就比另外两个儿子强。
但老大媳妇赵美珍在肥料统销站的临时工作，却是老两口求爷爷告奶奶才给她弄到手的。
可他们两口子，从上班那天起，就没往家里交过一分钱，甚至老大家大宝上学，还有老二家大妮上学的费用，都是老两口出的。
如今找两个儿子要钱，刘桂兰心里竟有些轻松愉悦。
此时学生刚下课，刘桂兰进了学校，在问清楚大儿子的位置后，便带着几个孩子悄悄找到了陈大富。
“妈，您今儿怎么有空来学校啦？”陈大富看到刘桂兰，颇感意外。
“怎么？不想看到你妈来？”刘桂兰回怼道。
“没没没，我哪敢啊！”陈大富赶忙摇头。
“大爸，你都不知道，我奶可厉害了，把那个老妖婆打得哇哇直叫，可痛快啦！”二妮在一旁绘声绘色地比划着。
“揍老妖婆，揍老妖婆！”二宝也在一旁跟着附和。
只有刘桂兰手里的小宝，一直在嗦着手指，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这儿干嘛的摸样……
“老妖婆？什么老妖婆？”陈大富一脸茫然。
“就是…就是那个老是跟奶作对的老妖婆呀！”二妮眨着眼睛回答。
“徐……徐大娘？”陈大富眉头一皱，妈这是跟人打架了？
“大娘？大富，你以后别叫她大娘了，就跟二妮一样，叫她老妖婆。”刘桂兰有些不悦，“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儿可算好好收拾了她一顿，真解气！”
“妈……”陈大富欲言又止。
“咋了？”
“没什么，没什么，您是揍得痛快了，可老二回头怕是要遭老罪咯！”陈大富意味深长地说。
“老二？老二怎么了？”刘桂兰一时没反应过来。
“凤…那个老妖婆的大儿子徐国富，不正是老二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嘛？您这回打了他老妈，您觉得他会轻易放过老二？”话虽如此，但陈大富说这话时，语气里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陈大富！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刘桂兰可不会惯着他，“人都已经打了，难不成你还让老娘去给人家登门道歉？”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不是担心老二嘛。”陈大富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
“懒得跟你废话，钱！拿来！”刘桂兰直接伸出手。
“嘿嘿，妈，我和美珍早就准备好了，正打算下班回去给您呢。”一说到交钱，陈大富眼珠一转，立刻满脸讨好地把钱放到她手上。
见他如此爽快，刘桂兰反倒有些不适应。
这还是她认识的大儿子吗？
啥时候变得这么爽快了？
“行了，下班后早点回家，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拿到钱的刘桂兰心情大好，说话也温和了许多。
“谢谢妈！我和美珍肯定早点回去。”陈大富依旧一副孝子模样。
刘桂兰数了数手里的钱，确认数额没错，没什么问题后，便揣进兜里，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学校。
陈大富远远望着刘桂兰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还是媳妇的主意高啊！
这钱一给出去，妈那高兴的样子，他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
兜里有了钱，人就忍不住想消费。
这不，刘桂兰刚离开学校，就到那个偷偷卖棉花糖的小贩那儿，给孩子们一人买了一个棉花糖，而她自己则一手拿一个，像个小孩子似的吃得不亦乐乎。
以前为了孩子舍不得吃，她都辛苦这么多年了，现在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给老五买的那根，则被她怀里的小宝紧紧抓在手里。
然而，当他们一路吃着棉花糖往回走时，大院里陈家的前前后后，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