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什么回！你真以为咱们回去，你爷爷奶奶那两个老东西就会对我们好了？你这孩子，整天净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吴招娣瞪了大妮一眼。
大妮才十岁，哪能明白这么多。
她只记得那个家里，现在顿顿有鱼有肉，哪像自家，除了咸菜窝窝头，就是硬得能硌掉牙的黑面馍。
可面对吴招娣那凶巴巴仿佛能吃人的眼神，她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爸妈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陈二强，你瞧瞧这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你还有脸在这儿愁眉苦脸？脸呢？”吴招娣依旧没好气地数落着。
“吵什么吵！我不是跟你说了在想办法嘛，你急什么急？”陈二强强忍着怒火。
“想办法？等你想出办法，我们几个早饿死了！”吴招娣一想到这些天的遭遇，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你说能怎么办？难道……你要我去偷去抢啊？！”陈二强也急得不行，这糟心的日子，谁过谁知道。
“哼，你也就只会冲我吼，你要是有点真本事，也不至于沦落到让我们娘几个跟着你啃窝窝头，吃糠咽菜。”吴招娣满脸讥讽。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也想吃大肘子、红烧肉和清蒸鱼！可这不得有钱嘛。”陈二强烦躁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一脸苦恼。
“陈二强啊陈二强，我都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吴招娣失望地摇着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蠢货？”
“吴招娣！你……你说话别太过分。”陈二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今天的吴招娣似乎根本不想跟他吵，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格外平静。
然而，她越是平静，陈二强心里就越慌。
这婆娘今天是怎么了？
难道她真跟自己过不下去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咳咳，你怎么不说话了？”陈二强见她没什么动静，又缓缓坐了回去。
“说话？我跟个蠢货有什么可说的？”吴招娣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陈二强索性也不吃了，把小宝抱到腿上。
都说孩子是女人的心头宝，看在孩子的份上，她总不至于真跟自己闹掰吧？
“哼，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吴招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气也撒完了，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反正咱们的日子都这样了，也不可能更糟了。”陈二强难得恢复了些许理智。
陈二强见她终于消停了些，这才点点头说：“要说真有什么想法，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吵吵着要回老家包地种菜吗？你要是真有这个打算，凭啥非得我回娘家借钱，你就不能回你家找那两个老东西拿？”
“再说了，种菜要是赚了钱，又不是不分给他们，你好歹是他们儿子，他们能连这点忙都不帮？”
其实，他们这几天的矛盾，除了在外面遭遇的那些糟心事，还有陈二强想回老家包地种菜这件事。
自从陈二强被停职检查后，就像着了魔一样，整天念叨着要回老家包地种菜，还总说城里缺菜，只要把菜种上……回头把菜卖给城里人能赚大钱。
就为了这事，两口子天天吵架，几乎到了那种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地步。
“我们都被赶出来了，爸妈能给我们钱吗？”陈二强面露难色。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吴招娣毫不客气道，“陈二强，我可告诉你，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要是还像只缩头乌龟似的，只躲在你那泥巴壳里，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
“哼，有点钱就往娘家贴，你要是真敢把孩子带回你娘家才好呢……”陈二强小声嘟囔着。
“陈二强！你叽叽咕咕嘀咕些什么呢？！”吴招娣瞬间炸毛。
“没……没什么，我啥都没说。”陈二强可不敢承认自己说的话。
吴招娣气得差点抱起孩子就走，好在陈二强也是嘴巴抹了蜜的，三言两语又把媳妇哄好了。
不过，为了他们包地种菜的发财计划，两口子还得再合计合计，怎么才能让那两个老东西拿出钱来。
……
相较于老二家一地鸡毛，老大陈大富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他们搬出大杂院后，没在外面租房子，而是连夜搬到了南郊郊区赵美珍的娘家。
可从一家五口搬进赵家的那个晚上起，糟心的生活便接踵而至。
赵美珍娘家的房子本就不大，总共三间房，却住着八口人。
赵美珍的爸妈，还有刚离婚带着三个孩子的妹妹，一个未出嫁的妹妹，以及一个还没娶上媳妇的弟弟。
这原本就已经够拥挤的了，再加上赵美珍一家五口，晚上睡个觉，连脚都伸不直。
所以，自打陈大富一家来了之后，赵美珍的爸妈、弟弟妹妹们，对他们都没个好脸色。
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摔摔打打，仿佛不闹出点动静就浑身难受。
想想看……一个家里的老大，还是个人民教师，却沦落到被扫地出门的地步，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陈大富自然能察觉到这些不友善，但他心里一直默默安慰自己，这些只是暂时的。
他可是陈家老大，爸妈不可能真的不管他。
可要是仅仅家里这点烦恼倒也罢了，毕竟谁家生活的不是一地鸡毛？
可自从他爸去学校闹了一场后，他本以为工作肯定没了。没想到第二天照常去学校，却没收到学校的处分，工作竟然没丢。
得知这个消息，陈大富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然而，当他回到办公室，却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许多陌生的书本教材和茶杯之类的东西。
一打听才知道，这办公桌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的新办公桌在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
陈大富愣住了。
最后一间？
那不就是杂物间吗？这是要让他去打杂啊？？
打杂就打杂吧，至少没被开除，不然一家五口都得喝西北风去。
原本陈大富以为这已经够糟糕了。
可没想到，无论他陈大富走到哪儿，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这些眼神就像一根根刺，深深刺痛着他。
因为他见过这种眼神……
那是人们在街上看耍猴时，才会有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