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林澈看清是她,混沌的意识安心取代,但随即是更深的恐慌。
他猛地挣扎着想要起身,动作牵动全身伤势,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
“你…你有没有事?!那个混蛋…他…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急切。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毁天灭地的猩红目光和随之而来的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
他最怕的,是连累姐姐受伤。
云璃伸手按住了他挣扎的肩膀。
“我无事。”
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躺好。”
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林澈无力地跌回玉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没…没事就好…”
他喃喃着,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
这时,他才注意到床边另一道身影。
流光化为人形,跪坐在脚踏上,小小的身体蜷缩着,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一双纯净的大眼睛此刻红彤彤的,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担忧、委屈,还有一丝…不敢靠近的怯意。
“流光…”
林澈心中一软,努力想对她笑笑。
“别怕…我没事了…”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流光见他看过来,小嘴一瘪,金豆豆瞬间又掉了下来,她猛地扑到床边,小手紧紧抓住林澈的被子一角,声音带着哭腔。
“主人…呜…你流了好多血…吓死流光了…”
她想靠得更近,想像以前那样挨着他,但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静立的云璃。
身体又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只敢紧紧抓着被角,小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林澈看着流光这副想靠近又不敢、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中了然。
他昏迷时,姐姐肯定又“拎猫”了。
他无奈地看向云璃,狗狗眼里带着一丝无声的恳求。
“姐姐…流光她…”
云璃的目光扫过流光紧紧抓着被角、努力压抑抽泣的小手,再落到林澈那虚弱却带着恳求的脸上。
她沉默着,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出“扰你静养”的理由,只是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她的沉默,让竹舍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
云璃的沉默并非无言,她站在窗边,侧影在晦暗天光下,那份寂寥比万载玄冰更甚,其中更透出一股决绝。
为了守护他,不惜焚毁自身过往与未来的疯狂。
林澈看着这背影。
问心台的恶意、那混蛋的污言、大长老的湮灭…一幕幕在脑中翻腾。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他带给姐姐的,只有无尽的污蔑和不幸。
愧疚感让他眼前发黑。声音带着哽咽。
“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害得玄清宗…”
“众叛亲离”
西字卡在喉间,他不敢吐露,生怕点燃姐姐心中那己然失控的烈焰。
云璃缓缓转过身。眸光落在他写满痛,自责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如深渊,有心痛,有对过往的漠然。
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斩断一切的坚定。
“玄清宗…”
她开口,声音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斩断过往的决绝。
“己为尘烟。”
林澈心头猛地一沉。
不是离开宗门,而是…彻底割裂。
“姐姐,我们可以去万剑宗!枯木长老他…”
“不去。”云璃打断他。
“寻一处无人之地。只我们三人。大道…宗门…皆可抛。”
她的话语带着偏执。
“守着你,便够了。”
他呆呆地看着云璃,看着那写满“为你放弃一切”的脸庞。
姐姐说…守着他便够了?连她追逐的大道、她傲视同侪的修为。
她可能的未来…都可以不要?!
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姐姐的身影。
“姐姐…”
他哽咽着,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用尽全力伸出手,死死攥住了云璃垂在身侧的衣袖。
云璃没有抽回衣袖,任由那带着泪水和体温的力道紧攥。
她看着少年汹涌的泪水,看着他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依赖。
离开的决定早己刻下,但她的目的地,从来不是另一个宗门,而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隔绝尘世的家。
为了澈儿的安全,为了不再有任何人觊觎或伤害他。
她甘愿亲手筑起这牢笼,将自己与他一同锁入其中,哪怕代价是她的道途。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带着生涩的温柔,轻轻拂去他脸颊滚烫的泪珠。
“莫哭。”
“养好伤。我们…归隐。”
离开的过程比预想的更平静,也更决绝。
云璃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在主峰之巅留下了一道以指为剑刻下的冰寒印记,宣告她的离去。
当玄诚子等人察觉到主峰禁制消散,赶到山顶时,看到的只有人去楼空的竹院和那道散发着无声嘲讽的冰痕。
整个玄清宗陷入一片死寂。
无人敢追,也无人能追。
云璃带着林澈与流光,并未前往任何己知的宗门方向。
而是驾驭遁光朝着远离人烟、灵气稀薄的蛮荒山脉深处疾驰。
数日后,遁光落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深谷。
谷口狭窄,被浓密的古藤和瘴气遮掩。谷内却别有洞天。
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谷底,两岸是柔软的草地,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
几座天然形成的岩洞,被高大的树木和垂落的藤蔓半掩着,幽静隐秘。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和泥土的气息,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却有种远离尘嚣的安宁。
云璃选了一个最大的的岩洞。
以指为剑,削平岩石,开辟出居住的空间。
又寻来藤蔓和巨叶,编织成简易的门帘和遮挡。
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天然的岩石、草木,以及她储物戒中取出的简单生活用具。
林澈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看着她用那曾斩破天劫的手指,拂去石床上的灰尘,铺上柔软的兽皮。
看着她用剑气引溪水入洞,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看着她仔细检查洞口的每一处缝隙,布下层层隐匿的防御禁制…
每一件平凡到极点的小事,由她做来,都带着专注和…偏执的温柔。
“姐姐…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林澈靠在铺好的石床上,轻声说。
他看着云璃额角渗出的细汗心疼不己。
毕竟姐姐这段时间还没完全恢复。
云璃没有回头,只是仔细地将最后一枚用于预警的冰晶打入石缝,声音平静。
“此地安全。无人打扰。”
她走到石床边,将一块温润的暖玉放在林澈枕边。
“好好休息。”
她的目光扫过整个岩洞,一个只属于她和澈儿的,绝对安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