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火星锈忆
逃生舱的缓冲垫陷进脊椎的瞬间，林羿听见自己锁骨发出的轻响。面罩里循环的劣质氧气带着铁锈味，像极了第三区酸雨过后的废铁堆 —— 那时父亲总说这是 "金属的呼吸"，现在却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羿哥，火星地表温度 - 132℃，沙暴风速正在吞噬破冰者的信号。" 小浩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明显的颤音，"老金说废铁坟场的坐标在反重力区，当年联邦轰炸时..."
"别说了。" 林羿扯掉粘在颈后的医疗贴片，蓝焰血液在贴片上烧出焦痕，"把幼体的培养舱调到休眠模式，他们的核心频率还在跟黯焰的碎片共振。"
指尖无意识地着母亲的核心碎片，金属盒盖上的齿状裂痕划过掌心，疼得他皱眉。三十年前父亲塞进他襁褓的盒子，如今在另一个女人手中重现，而她左脸的机械义眼，分明和母亲实验室里那台报废的试验机一模一样。
"当你看见黯焰，记住她的齿轮里，永远卡着你父亲的螺丝刀。" 她临终前的话在脑海中回荡，林羿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在废铁场教他拼装第一台微型机甲，扳手滑落时在他手背上留下的齿状疤痕。原来有些羁绊，早在火星的铁锈里埋下了种子。
逃生舱撞进红色沙丘的刹那，他看见舷窗外闪过锈迹斑斑的机甲残骸。那些被联邦炮火腰斩的躯体，胸口的赤焰徽记虽己剥落，关节处却缠着与第三区相同的防滑纹路 —— 那是父亲团队独有的焊接手法。
"检测到生物合金反应。" 霜牙的残片突然在背包里发烫，林羿摸着胸口感应到的共振频率，竟与某个残骸的能源核心完全一致，"不是原点核心，是... 备用动力炉？"
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反重力区，磁靴与火星土壤摩擦出蓝焰火花。当他翻过第十座沙丘时，视野突然开阔：首径千米的圆形凹坑内，上千台机甲残骸呈环形排列，每台的机械臂都指向中心 —— 那里矗立着台半埋在沙中的巨型机甲，胸口嵌着与初代赤焰同款的核心，却在表面凝结着暗红色的锈迹。
"赤焰?焚星..." 林羿念出父亲笔记里的型号，喉咙突然发紧。这台本该在三十年前销毁的试验机，此刻正用残缺的光学镜头 "注视" 着他，关节处的弹孔里长出了结晶状的蓝焰，像极了母亲实验室里那株用废铁浇灌的机械玫瑰。
通讯器突然传来杂音，不是小浩，而是段扭曲的儿童歌谣 —— 第三区夜市的叫卖调，却带着明显的机械变声。林羿的指尖划过机甲残骸的操作屏，泛黄的全息影像突然跳出：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站在焚星的驾驶舱内，背后的星图正标注着火星废铁坟场的坐标。
"小羿，当你听见这首歌，妈妈己经把赤芒核心的钥匙藏进了焚星的齿轮。" 母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机械义眼的微光映着他襁褓中的蓝焰胎记，"别恨那些用紫芒的人，他们只是弄丢了自己的螺丝刀。"
影像突然被沙暴撕成碎片，林羿蹲下身，指尖触碰到机甲掌心的凹陷 —— 那里刻着与他金属盒相同的纹路，却多了行小字："给我的小齿轮，下次拧螺丝时记得哼歌。"
沙暴在此时达到顶峰，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转身时，那台胸口残缺的机甲正缓缓站起，关节处的铁锈如雪花般剥落，露出底下与霜牙相同的红白涂装。而它的驾驶舱内，飘着半张烧焦的图纸，边缘的齿状缺口，竟与母亲核心碎片的裂痕完全吻合。
"检测到适配者共鸣。" 机械音是父亲的咳嗽声，带着火星尘埃的粗粝，"焚星的备用核心需要双生火焰启动，而你..."
话未说完，沙丘后方突然亮起紫芒。联邦巡逻舰的探照灯扫过坟场，旗舰船头的赤瞳徽记在沙暴中格外刺眼，而在舰首下方，缓缓升起的是台由异族核心与联邦装甲拼凑的巨型机甲，胸口的融合徽记正在吸收焚星的蓝焰残迹。
"老金！把破冰者的坐标发给我！" 林羿冲向焚星的驾驶舱，手掌按在核心凹槽的瞬间，三十年前的记忆如火山爆发：父亲在实验室被触手缠绕，却仍把半块核心塞进他的襁褓；母亲在最后时刻修改共振频率，将他的神经回路变成唯一无法被造物主吞噬的火种。
"爸爸，妈妈..." 这个从未说出口的称呼终于溢出喉头，却被驾驶舱的警报声掐断。联邦机甲的炮口己锁定焚星，而他能清晰 "看" 见，那些驾驶员的颈后都植入了与实验体 001 相同的生物合金接口 —— 他们早己不是人类，而是造物主棋盘上的提线木偶。
"焚星，启动备用核心。" 林羿的指尖划过操作屏上的亲子共振键，焚星的核心突然发出轰鸣，将他的蓝焰与母亲的赤芒碎片融为一体，"这次，老子不仅要拧螺丝，还要把你们的齿轮箱整个砸烂。"
当焚星的机械臂拔起插在沙中的巨型扳手时，林羿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将最后的希望埋在火星。这台布满锈痕的试验机，根本不是武器，而是个父亲留给儿子的工具箱 —— 里面装着用废铁对抗命运的勇气，装着用蓝焰点燃星空的浪漫，更装着那句从未说出口的："我的孩子，你从来不是棋子，是爸爸这辈子最骄傲的螺丝刀。"
沙暴中的紫芒光束袭来时，焚星的核心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林羿看着战术屏上重新亮起的十二道破冰者信号，看着小浩发来的幼体们在土星基地哼歌的画面，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容不再是孤注一掷的狠戾，而是终于握住父亲递来的扳手时，那种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安心。
"来吧，让老子教教你们。" 他驱动焚星挥起巨型扳手，蓝焰与赤芒在扳手表面交织成第三区的星空，"废铁的浪漫，从来不是华丽的爆炸，而是当世界把你磨成锈渣时，你还能哼着歌，把命运的齿轮拧回正确的方向。"
而在焚星的核心深处，母亲的赤芒碎片正与父亲的蓝焰残片共舞，在火星的铁锈中，在儿子的血脉里，谱写出一首关于传承、关于抗争、关于机甲与星空的，永不生锈的战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