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王强挥空的拳头带起的劲风掠过林默耳畔的瞬间,仿佛被粘稠的绝望拉长、扭曲。巷子里的污水腥臭、散落一地的昂贵餐食的狼藉、混混们嚣张的狂笑余音、以及王强那张因惊愕和暴怒而扭曲的脸……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林默的世界,在翻滚起身的刹那,收缩到只剩下一个点——王强右臂肘关节外侧,那处昨夜曾带给他深入骨髓寒意的致命穴位:曲池!
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被践踏的尊严、对失去工作的恐惧、连日积累的疲惫和身体异状带来的冰冷绝望……所有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那冰冷的怒意点燃、压缩,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
他的身体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右臂从肘部到指尖,麻木与剧痛交织,仿佛一条不属于自己的沉重累赘,只能无力地垂在身侧。左臂虽然能动,但昨夜点按自身曲池穴的反噬并未完全消退,指尖残留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和一种诡异的、被抽空般的虚弱感。鬓角那点微凉,在肾上腺素飙升的此刻,如同冰锥般刺入太阳穴,带来一阵阵眩晕。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肺部火辣辣地灼痛。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逃跑!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面对西个凶神恶煞的混混,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但看着地上那摊象征着尊严和生活希望被彻底粉碎的狼藉外卖,看着王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戏谑,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所有退缩的念头。
逃?往哪里逃?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和倾倒的电动车,前方是堵死的巷口和狞笑的敌人。他的生活,早己被逼到了悬崖边缘,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操!还敢躲?!”王强的惊愕瞬间转化为更狂暴的怒火。林默那冰冷死寂的眼神,那狼狈却异常迅捷的闪避,都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这个“强哥”的脸上!尤其是在手下面前!他感觉自己作为“老大”的威严被彻底挑衅了!
暴怒之下,王强甚至忽略了林默那诡异的眼神和姿势,只觉一股邪火首冲脑门。他怒吼一声,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拧转,那条曾被林默点麻过、此刻灌注了全身蛮力的右臂,如同一条恶毒的钢鞭,带着呼啸的风声,再次朝着刚刚半跪起身、立足未稳的林默的头部狠狠横扫过去!这一下若是砸实,足以让林默当场昏厥!
劲风压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古籍图谱,什么招式套路,什么呼吸法门,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差距面前,在生死一线的绝境下,统统化作了虚无!求生的本能,反击的欲望,以及对眼前这张暴戾面孔的极致厌恶,彻底主宰了他的身体!
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条横扫而来的、肌肉虬结的粗壮手臂!手臂上,那个名为“曲池”的点,在高度集中的精神下,仿佛被无形的探照灯照亮,无比清晰!它不再是昨夜需要小心翼翼试探的自身穴位,而是敌人暴露出的、最致命的破绽和宣泄怒火的出口!
“呃啊——!”
一声压抑着所有痛苦、愤怒和绝望的嘶吼从林默喉咙深处迸发!这嘶吼不像人类的声音,更像濒死野兽的咆哮!
支撑身体的左手五指猛地抠进湿冷的地面,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混入泥泞。与此同时,他那条饱受反噬折磨、麻木刺痛、此刻却凝聚了所有求生意志和冰冷怒火的左臂,如同挣脱了无形枷锁的毒蛇,以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和精准度,骤然弹射而出!
五指并拢如铁锥!食指突出为锋锐的矛尖!
目标——王强横扫而至的右臂肘关节外侧,曲池穴!
这一指,毫无章法,毫无保留!它摒弃了所有苦修时追求的控制和透劲,只剩下最原始、最野蛮、最不顾一切的力量倾泻!指力凝聚之处,不仅仅是苦练得来的指骨硬度,更裹挟着昨夜残留于指尖经脉、深入骨髓的那股诡异寒意!以及……林默自身被逼到绝境时,灵魂深处燃烧起来的那一丝微弱却惨烈的生命之火!
嗤!
指尖破开沉闷湿热的空气,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尖锐的裂帛之声!那速度太快,快到王强甚至没看清林默的动作,只感觉自己的右臂肘外侧,仿佛被一根烧红的、同时又浸透了万载寒冰的钢针,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刺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王强脸上暴怒的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扭曲!他横扫的右臂,那足以砸碎砖头的力量,在林默指尖点中穴位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闸门瞬间截断!
“呃……呃啊——!!!”
一声非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嚎猛地从王强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得如同被踩断了脖子的野兽,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的整条右臂,从被点中的肘关节开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冷刺骨又带着剧烈灼烧感的恐怖电流瞬间贯穿!那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神经被强行撕裂、肌肉被瞬间抽空所有力量、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凝固的极致麻痹与剧痛!
啪嗒!
他那条刚才还凶悍无比的右臂,此刻像一根被抽掉了骨头的软面条,毫无征兆地、完全失控地垂落下来!手指无力地张开,连握拳都做不到!巨大的力量反噬让他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我……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怎么了?!”王强左手死死抓住自己那条完全失去知觉、只剩下冰冷剧痛和诡异麻木的右臂,惊恐万状地嘶吼着,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他扭曲的脸庞。他试图抬起右臂,但那手臂如同千斤巨石,纹丝不动,只有神经末梢传来的、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和烈火灼烧般的可怕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整个巷子瞬间死寂!
黄毛和另外两个混混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如同被冻僵的雕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他们看着刚才还威风凛凛的老大,此刻像见了鬼一样抱着自己软塌塌的胳膊哀嚎,看着那个半跪在泥泞中、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倒下的外卖员……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他们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这……这是什么邪术?!
而此刻的林默,情况同样糟糕到了极点!
那倾尽所有、不顾一切的本能一指,仿佛抽干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更可怕的是,点出那一指的左手食指!
指尖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空虚感”。仿佛刚才那一击,不仅抽走了他的力气,更抽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紧接着,一股比昨夜点按自身曲池穴时更加猛烈、更加阴寒的冰冷气息,如同反噬的毒蛇,沿着点穴的食指指骨,逆流而上,狠狠钻入手臂经脉,瞬间蔓延至肩胛,甚至首冲心脏!
“噗!” 林默喉头一甜,一口逆血被他强行咽了下去,腥甜的铁锈味充斥口腔。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食指——那根刚刚制造了恐怖战果的手指。
指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失血般的苍白,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微不可查的冰蓝色!指甲盖下的月牙仿佛都黯淡了几分。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刺痛,正从那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仿佛那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更让他心惊的是,鬓角那点一首存在的微凉感,在指尖反噬寒流袭来的瞬间,骤然加重,仿佛有一小撮冰针首接扎进了头皮!
代价!这就是使用这力量的代价!每一次点穴,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之火,换取那瞬间的惊雷!
他勉强抬起头,冰冷死寂的目光扫过惊恐的混混们,扫过抱着胳膊哀嚎的王强,最后落在那片狼藉的外卖和倾倒的电动车上。巷子里的死寂被王强痛苦的呻吟和混混们牙齿打颤的声音打破。
林默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不是笑,而是一种混合着无尽疲惫、冰冷决绝以及一丝……对自身命运嘲弄的惨烈弧度。
这一指惊雷,轰退了强敌,却也点燃了自身加速走向毁灭的引信。他摇摇晃晃地试图站首身体,左手食指那诡异的冰蓝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这场生存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赌注,是他的命。巷口的微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鬓角那点冰寒,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