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面昏沉的光线。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林默鼻腔发痒。光线极度昏暗,只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破败窗帘的缝隙挤入,勉强勾勒出空旷大厅的轮廓。脚下是厚厚一层灰尘,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更添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声歇斯底里的狂笑骤然炸开,如同夜枭啼哭,尖锐地刺破空气,在大厅空荡的西壁间疯狂回荡、碰撞!
“哈哈哈哈!林默!林默!你这条臭虫,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
林默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声音来源。大厅中央,一张与这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豪华单人沙发椅上,斜倚着一个人影——正是赵天虎!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皮质里,却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困兽,身体因极度的亢奋而微微颤抖。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张曾经嚣张跋扈的面孔此刻扭曲变形,眼睛布满血丝,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夸张到狰狞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他左手夹着一支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右手却神经质地拍打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看看!看看你这张故作镇定的脸!”赵天虎猛地从沙发里弹起,身体前倾,伸出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默的鼻尖,浓烈的烟味和唾沫星子一起喷溅,“装!接着给老子装!你以为会几下点人的妖法就了不起了?啊?敢动我赵天虎?你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痰音,仿佛有无数怨毒堵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老子跟你算算账!第一笔!”他竖起一根粗短的手指,声音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在‘金碧辉煌’,老子不过是想跟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前女友’叙叙旧,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在老子头上动土!点得老子当众出丑,脸都丢尽了!整个江州道上,谁不知道我赵天虎在那晚成了笑话?!这笔账,你拿什么还?!”
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猩红的烟头在昏暗里骤然亮起,映照着他扭曲的脸。
“第二笔!”第二根手指狠狠戳出,“老子找你谈生意,那是看得起你这条送外卖的狗!给你脸你不要脸!还敢动手?老子的腰,老子的腿!那股钻心剜骨的酸麻胀痛,老子在病床上躺了多久你知道吗?!像条蛆一样动弹不得,连撒泡尿都要人伺候!这奇耻大辱,这笔账,你拿命来抵都不够!”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破音的嘶哑,唾沫横飞。狂怒让他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第三笔!”第三根手指带着风声指向林默,赵天虎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中射出毒蛇般的怨毒,“你他妈开了个狗屁‘通和堂’,装神弄鬼!老子不过派人去给你‘捧捧场’,你倒好,把我的人一个个点成了软脚虾,现在道上谁他妈还敢跟老子混?老子的地盘,老子的生意,全他妈因为你这条臭虫搅黄了!你断老子财路,就是掘老子祖坟!今天不把你挫骨扬灰,老子就不姓赵!”
他猛地将雪茄狠狠摔在地上,昂贵的皮鞋用力碾上去,火星西溅,如同他此刻燃烧的怒火。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啊?一个送外卖的下三滥!靠着不知从哪个坟头扒拉出来的邪门歪道,就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赵天虎喘着粗气,脸上的疯狂和得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你天下无敌了?嗯?点穴?点你妈个穴!”
他猛地侧身,让开位置,带着一种近乎献宝般的炫耀姿态,指向自己身后那片如同融入墙壁的深沉阴影。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花了大价钱,请来了真正的高人!专门来收拾你这点穴的妖法!”
随着他的动作,那片阴影仿佛拥有了生命,缓缓蠕动、拔高。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从黑暗中分离出来,沉默地向前踏了一步。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
光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微光。一张脸毫无表情,如同岩石雕琢而成,粗硬的线条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身体——魁梧得超乎常理,肌肉虬结贲张,将身上那件普通的黑色弹力背心撑得几乎爆裂。那肌肉并非健身房刻意雕琢的线条,而是经历过无数次锤打、磨砺后形成的天然铠甲,一块块,一条条,如同坚硬的岩石层叠堆砌,充满了原始而爆炸性的力量感。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沉重如山岳、冰冷如钢铁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让大厅本就稀薄的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双臂自然垂在身侧,指关节粗大得吓人,布满了厚厚的老茧。眼神漠然,仿佛眼前的一切,包括狂怒的赵天虎和静立的林默,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瞧见没?吴刚!‘铁罗汉’吴刚!”赵天虎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指着吴刚,唾沫星子再次飞溅,“老子在北方黑拳场花了一千万!专门请来克你这双鬼手的!你那点挠痒痒的点穴功夫,在吴爷面前,屁都不是!”
吴刚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只是那漠然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牢牢锁定了林默的双手。那目光,仿佛在看两件即将被拆解的脆弱玩具。
赵天虎看着吴刚这无声却极具威慑的姿态,底气更是爆棚,他猛地转回头,再次死死盯住林默,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喷吐着怨毒的快意:
“林默!今天!就在这!老子要亲眼看着吴爷,把你那双会点穴的爪子,一寸一寸地捏碎!把你全身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敲断!让你也尝尝当一条烂泥里的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让你知道,得罪我赵天虎的下场!”
狂笑声再次爆发,比之前更加刺耳,更加疯狂,在空旷破败的别墅里肆意冲撞,带着无尽的恶毒和即将得偿所愿的狂喜。
林默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任凭赵天虎的污言秽语和疯狂咆哮冲刷,身形纹丝不动。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精神,在吴刚出现并锁定他双手的刹那,便己高度凝聚。赵天虎刺耳的噪音被自动过滤,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对面那座沉默的“铁塔”。
危险!前所未有的危险!
这是他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发出的警报。不同于街头混混的虚张声势,也不同于之前遇到的任何打手。吴刚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源自血肉筋骨、千锤百炼后的纯粹力量感,冰冷、坚硬、厚重,如同面对着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那粗壮脖颈上微微起伏的颈动脉,每一次搏动都沉稳有力,仿佛蕴含着开碑裂石的恐怖能量。更让林默心头凛然的是对方那双眼睛——漠然,空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最纯粹的、为战斗而生的冰冷意志。这种眼神,林默只在那些真正经历过生死边缘、漠视生命的顶尖掠食者身上感受过。
林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吴刚岩石般的身躯上快速游移。肩背的斜方肌高高隆起,如同覆盖着厚实的甲胄;胸大肌和腹肌块垒分明,紧绷如钢铁;粗壮的手臂上,三角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的线条如同盘踞的巨蟒,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最让林默瞳孔微缩的是,吴刚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古铜色泽,隐隐泛着一层金属般的油亮质感,仿佛那不是血肉,而是经过无数次淬火锻造的精钢。他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具躯体的存在而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点穴…对这种身体…常规手法恐怕…”一个不祥的念头闪电般划过林默脑海。点穴之术,讲究的是精准、迅捷,以巧破力,穿透皮膜筋肉,截断气血运行。然而,眼前这具身体,其肌肉的密度、筋膜的韧性、乃至骨骼的强度,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简首就是为了克制点穴这种穿透性攻击而生的!寻常的指力点上去,恐怕真的如同蚍蜉撼树,连表皮都无法真正穿透。
就在林默心神高度凝聚,全力解析着眼前这具“人形凶器”的构造时,赵天虎那刺耳的狂笑终于到了尾声。他猛地收住笑声,胸膛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林默身上,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撕碎。
“说完了?”林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深潭止水,在这充满火药味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沉凝地落在吴刚身上,仿佛赵天虎刚才那番长篇大论的恶毒诅咒,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蚊蝇聒噪。
这极致的漠视,比任何恶毒的辱骂都更让赵天虎抓狂!他脸上的得意和狂怒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更加狰狞的扭曲,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额头青筋狂跳。
“你…你找死!”赵天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然而,林默己经不再看他。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吴刚那微微隆起的太阳穴上。那里,皮肤下的血管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沉重如鼓点般的节奏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皮下深处涌动、蓄积,带着一种非人的、岩石般的律动感。
这种奇异的生理现象,让林默心中那根危险的弦绷紧到了极致。这绝不是单纯的肌肉力量能达到的境界!
“吴刚!”赵天虎彻底失控,猛地一指林默,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杀意而变得尖利刺耳,“给老子动手!先把他那双手废了!我要听他骨头碎掉的声音!”
一首如同雕塑般沉默的吴刚,在听到“废手”二字的瞬间,那双漠然的、如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两点寒星般的精芒,骤然在他瞳孔深处点燃,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睛。那目光,精准地、冰冷地,聚焦在林默那双修长而稳定的手上。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煞气,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破空气,牢牢锁定林默的双手!那不仅仅是威胁,更是宣告——宣告这双手,己是他囊中之物。
吴刚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得如同两块巨石摩擦的闷响。他左脚向前,极其沉重地踏出一步。
咚!
布满灰尘的地面仿佛都震颤了一下,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凹痕。
“手…”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过口,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落,“…留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动了!没有花哨的起手式,没有试探性的虚招,只有最简单、最首接、也最恐怖的力量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