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纳木错的湖面如同一匹巨大的黑色绸缎,泛着幽冷的光,却也暗藏着汹涌的恶意。
加固后的渔船,在三人齐心协力下,缓缓推入冰冷的湖水,与温暖的岸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船头破开死寂的水面,涟漪无声地扩散,打破了夜的沉寂,却也像投入了未知的命运。
洛桑嘉措站在船头,金刚降魔杵握在手中,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寸黑暗的水域,那里似乎平静无波。
丹增罗布在船尾摇橹,他的动作沉稳有力,眉宇间的凝重却与这沉稳形成了反差。
卓玛拉姆坐在船舱中间,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他们仅有的一些干粮,还有一盏未点燃的酥油灯,希望与渺茫并存。
夜风拂过湖面,带来刺骨的寒意,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清新空气中夹杂着腐败。
船只,向着湖心那片被黑暗笼罩的龙女岛,坚定地驶去,尽管前方充满了未知。
西周一片死寂,只有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单调而压抑,与他们内心的波澜形成对比。
这异常的平静,反而像暴风雨来临前的窒息,让人无法放松一丝警惕。
船行至湖心区域,周围的雾气不知何时变得浓重起来,清晰的月色被模糊吞噬。
可见度急剧下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这叶孤舟,与广阔的湖面形成孤独的对照。
湖面,毫无预兆地,开始剧烈翻腾,打破了之前所有的伪装平静。
咕嘟咕嘟的巨大水泡,如同沸水般从湖底涌出,带来了深渊的讯息。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玷污了圣湖的纯净。
“它来了!”
丹增罗布低吼一声,手中的船桨因巨力而颤抖,几乎握不住。
下一瞬,船只正下方的水面猛地拱起,一股沛然的力量自下而上。
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黑色阴影,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轰然冲出湖面,撕裂了夜空。
“轰隆——!”
巨响震彻夜空,仿佛天空都要塌陷。
那正是之前惊鸿一瞥的湖怪,此刻完整地展露了它的凶相。
它布满黏液的庞大身躯,在惨淡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墨黑色,与月华的皎洁形成极致反差。
数不清的触手,或者说是扭曲的肢体,在空中疯狂舞动,充满了无序的暴虐。
滔天巨浪,被它庞大的身躯掀起,狠狠拍向小船,渺小与庞大在此刻交锋。
“咔嚓!”
脆弱的船体发出一声哀鸣,坚固的愿望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瞬间被巨浪掀得底朝天。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三人吞没,温暖的生命被寒意包裹。
窒息感与寒意,同时侵袭而来,求生的欲望与死亡的威胁交织。
湖怪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即使在水下也清晰可闻,震得人耳膜生疼,寂静的湖底不再宁静。
它那双灯笼般的巨眼,在浑浊的水下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死死锁定了他们,如同黑暗中的两盏引魂灯。
一张布满层叠利齿的血盆大口猛然张开,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向离它最近的卓玛拉姆噬咬而去,生命在它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卓玛!”
洛桑嘉措目眦欲裂,冷静的面容被焦急取代。
他强忍着呛水的痛苦,在水中猛地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湖怪,绝望中爆发出力量。
手中的金刚降魔杵,在此刻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黑暗中亮起了希望。
“嗡——!”
金光穿透浑浊的湖水,形成一道短暂的光柱,照亮了湖怪狰狞的面目,也刺破了邪祟的嚣张。
洛桑嘉措口诵忿怒莲师心咒,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匹的愿力,慈悲化为雷霆。
他挥舞着金刚杵,狠狠砸向湖怪那灯笼般的巨眼,小小的法器对抗着庞然大物。
水流的阻力极大,可他这一击,依旧带着千钧之力,信念超越了物理的限制。
“嘭!”
一声闷响,湖怪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剧烈翻滚,坚硬的表皮下亦有痛楚。
金光与黑气在水中剧烈碰撞,激起无数细小的气泡,圣洁与邪恶在此刻激荡。
卓玛拉姆不习水性,落水后更是慌乱,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足无措。
她拼命扑腾着,冰冷的湖水不断涌入她的口鼻,生命之源此刻成了夺命之物。
湖怪一击未中,被洛桑嘉措阻拦,狂怒之下,一条覆盖着厚厚鳞甲的巨尾,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图。
那巨尾掀起的暗流,带着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弱小的身躯难以抵挡。
卓玛拉姆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巨尾扫向自己,瞳孔中充满了绝望,希望的光芒黯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线生机突然出现。
洛桑嘉措猛地转身,用尽全力将卓玛拉姆向旁边推开,牺牲的意愿战胜了自保的本能。
“噗——!”
他自己却没能完全避开,被那股邪异的暗流狠狠拍中,守护的代价是自身的伤痛。
一股阴冷至极的邪气,顺着接触的部位,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他的体内,温暖的佛光中渗入了寒意。
洛桑嘉措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坚毅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脆弱。
“洛桑活佛!”
丹增罗布在不远处稳住身形,见到洛桑嘉措受伤,目中怒火燃烧,冷静被关切打破。
他双手在水中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森然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与湖水的冰冷不同,这寒气带着意志。
“冰魄——炼狱!”
随着他一声低喝,周围的湖水温度骤然下降,灼热的战意化为极寒的法术。
咔咔咔——
清脆的冻结声在水下响起,流动的湖水开始凝固。
以湖怪为中心的一大片水域,竟在瞬间凝结出无数尖锐的冰晶,美丽却致命。
那些冰晶迅速蔓延,缠向湖怪的肢体与躯干,试图束缚那狂暴的力量。
湖怪的动作明显一滞,蛮横的力量受到了暂时的压制。
虽然这寒冰无法彻底冻住它如此庞大的身躯,却也极大地限制了它的行动,为僵局带来一丝转机。
黑色的湖水中,一片片幽蓝的坚冰闪烁着寒光,暂时困住了那狂暴的巨兽,黑暗中点缀着冰蓝。
洛桑嘉措借此机会,深吸一口气,强压内翻腾的邪气,在短暂的平静中调息。
被寒冰略微束缚的湖怪,发出了更加愤怒不甘的咆哮,短暂的受制激发了更深的凶性。
它那猩红的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野蛮中竟也藏着计谋。
它似乎意识到,眼前这三个人类虽然渺小,却异常难缠,轻视之心己然消散。
猛然间,湖怪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狂暴的动作变得沉寂。
它庞大的身躯,突然向着湖底深处沉去,并非退却,而是酝酿着更深的阴谋。
“不好!它要逃?”
卓玛拉姆刚刚缓过一口气,便看到湖怪下潜,以为危机暂时解除。
丹增罗布神色一变,经验让他察觉到了异常。
“不对,它不是逃!”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湖怪消失的下方传来,平静的湖底暗流涌动。
原本因搏斗而汹涌的湖水,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旋转起来,无形的手在搅动深渊。
一个巨大的水下漩涡,正在迅速形成,将一切卷入其中。
那漩涡的中心,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无尽的深渊,吸引着绝望的目光。
强大的拉扯力,让三人在水中根本无法稳住身形,不由自主地被卷向漩涡中心,个人的意志在自然伟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冰冷的湖水疯狂旋转,视野一片模糊,清明被混沌取代。
卓玛拉姆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求生的本能几乎被碾碎。
就在她意识将要溃散的边缘,绝望即将吞噬一切之时。
胸前,那串外婆留给她的绿松石项链,突然发出了一阵温润却异常明亮的光芒,平凡的饰物在此刻展现非凡。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与周围的狂暴形成对比。
一股与漩涡吸力截然不同的牵引感,从项链上传来,并非毁灭,而是指引。
这股力量并不狂暴,反而带着一丝温和的引导,温柔地对抗着凶险。
它并非来自湖怪那毁灭性的拉扯,而是指向一个特定的方向,似乎在召唤,绝境中显露出生机。
卓玛拉姆下意识地抓住了项链,那股力量似乎变得更清晰了,微弱的希望被紧握。
她模糊中感觉到,洛桑嘉措与丹增罗布也被这股力量轻轻笼罩,孤独的个体被联系起来。
那股来自绿松石项链的神秘力量,如同在狂暴的漩涡中开辟出一条无形的通道,混乱中开辟出秩序。
它巧妙地避开了漩涡最狂暴的核心区域,智慧地规避了危险。
三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这股力量漂流,被动的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的感知在混乱中变得模糊。
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几个时辰,煎熬与解脱的界限变得不明。
当卓玛拉姆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她感觉自己撞上了一片坚实的陆地,冰冷的漂浮后是坚实的触感。
“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苦涩的湖水,生命的迹象重新显现。
紧接着,洛桑嘉措与丹增罗布也被水流推送了上来,重重地摔在湿滑的地面,狼狈却庆幸。
他们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却都还活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弥漫。
西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与腐殖质的气味,预示着岛屿的原始与神秘。
脚下,是松软的沙土,混杂着尖锐的石子,柔软中带着刺痛。
他们,似乎被冲到了某个岛屿的岸边,未知的土地带来了新的迷茫。
渔民们口中的“龙女岛”,那个“神秘岛屿”,传说之地终于呈现在眼前。
洛桑嘉措挣扎着站起身,环顾西周,疲惫的身躯重新挺立。
岛屿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带着一丝阴森与不祥,与圣湖的氛围截然不同。
雾气稍微散去了一些,露出了岛屿内部的轮廓,朦胧中显现出险恶。
参天古木,怪石嶙峋,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生命的气息被压抑。
丹增罗布也站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并未因脱险而放松。
卓玛拉姆扶着一块岩石,努力平复着呼吸,她的目光投向岛屿的深处,好奇与恐惧交织。
就在岛屿的中央位置,隐约可见一座被墨绿色藤蔓紧紧缠绕的古老建筑,文明的痕迹被自然侵蚀。
那建筑的风格,透着一种原始的邪异,与正统的信仰背道而驰。
而在那建筑的顶端,一杆残破不堪的旗幡,在微弱的夜风中无力地摇曳着,衰败中透着顽固。
旗幡的材质,在依稀的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并非布料,而是骨殖。
竟是由无数细小的白骨串联而成,神圣的念珠被扭曲为邪恶的图腾。
一杆白骨念珠幡。
它赫然插在那里,像一个沉默而邪恶的宣告,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这里,定然是那股邪恶势力的重要据点,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此处。
新的危机,己然降临,比湖中的怪物更加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