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醉意如潮水漫过思绪,最后一丝清醒被酒盏里的琥珀色液体吞没。玱玹被侍卫架回朝云峰时,脚步踉跄如风中残烛。
而小夭则被苗圃与左耳搀扶着跌进医馆的竹帘门。夜风卷起药香,混着她喉间未散的酒气,呛得眼眶发热。医馆内素白纱帐垂落,小夭伏在榻上昏睡至次日清晨。头痛如针扎,她挣扎着坐起,目光却被案头那枚冰晶球牢牢攫住。相柳的身影歇在剔透的冰中,仿佛被困在永恒的梦境。
“相柳……”她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内心深处。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飘落的霜雪,缓缓地飘落在他的耳畔。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自嘲,似乎对自己的天真感到失望。“谁都可以骗我,而我却傻呵呵地以为,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她的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
酒后的余悸让她的眼眶酸胀难忍,泪水在睫毛上渐渐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然而这些泪珠却似乎有着千斤重,无论如何也不肯坠落下来。
她喃喃自语着,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就连叶十七……那个在我身旁一首那么乖巧听话的人,也一步一步地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她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失望,“涂山家的二公子,原来从来都不是我所看到的那个叶十七,对吧?他在我面前伪装成老实巴交的样子,而你们却都心知肚明,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带着自嘲的苦涩。
冰晶球内,相柳的轮廓若隐若现,仿佛在默默地回应着什么。小夭的手突然紧紧攥住袖口,仿佛要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思绪。
昨日的醉酒,让她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在脑海中不断地翻涌、闪现。那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不断地重复闪现。
她想起了龙骨狱里的十五年之约,那是他的第几次示弱欺骗呢?每一次,他都用那深情的眼神、温柔的话语,让她心甘情愿地陷入他编织的网。而她,却如同一个傻瓜一样,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
她想起了他给她的鱼丹紫,那是他对她的约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然而,如今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控制。凭他涂山家实力,哪里弄不来一枚鱼丹红。不过是不信她急于用一样东西证明他心里有她,让她甘愿束在他那里的手段罢了。
她想起了那一年西季的青梅酒提醒,那是他对她的关怀,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绑架呢?她曾经以为,那是他对她的爱意,是他心中有她的证明。可现在,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为了让她更加深陷其中而设下的陷阱。
而防风意映,那个名字犹如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对防风意映的偏袒维护,以他涂山家在大荒的尊崇地位,想要退婚简首易如反掌。让自己苦苦等待,无非是他的权宜之计,自己当时怎会如此昏聩,明知他有未婚妻,却还答应了他。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不过是被他一步步拖入深渊罢了。毕竟,一个两国王姬和一个己有婚约的世家公子,就如同云泥之别,实在难以相配。
“哈哈哈,何止一套网啊……”小夭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无法抑制的自嘲和深深的无奈,“我竟然如此愚蠢,被这层层迷网所困,却浑然不觉。可笑,我真是可笑至极!”
她的笑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那笑声不再是清脆的,而是充满了苦涩和哀伤,仿佛是她对自己的唾弃,对这段感情的绝望。每一声笑,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向她自己的内心。
她想起了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甜蜜的回忆如今却如毒药般侵蚀着她的灵魂。她怎么会如此天真,如此盲目?她为何没有早些发现这背后的真相,为何要让自己陷入这无尽的痛苦之中?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与那苦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她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轻信,更恨自己对这段感情的执着。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被爱情愚弄的傻瓜。
在这自我唾弃的深渊中,小夭庆幸,与他和离了,从此天涯各路。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顺着脸颊流淌,在脸上洇开一道的痕迹。那泪水,是她对这段感情的告别,是她对他的失望和痛心。
“涂山家二公子有算计织成的茧,深谙人性,洞悉人心,用七分深情三分算计,织就了一张温柔又坚韧的情网,把我那些年牢牢地网在其中。就连你,相柳,你也一样的骗我,瞒着我。你们都是聪明人,都把我当棋盘上的棋子摆弄……你们都知道真相,唯有我像个瞎子,被牵着走……”小夭的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失望和绝望,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被所有人欺骗和利用。
医馆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苗圃掀帘而入,却见她怔然对着冰晶球落泪。“小姐?”苗圃欲言又止,只见小夭倏然起身,指尖死死扣住桌子,仿佛要将其中的困局一并捏碎。
纱帘被风掀起一角,透进一缕晨光,却照不亮她眼底的阴霾。那些曾被信任温暖过的地方,此刻皆成了荆棘丛生的迷宫。小夭转身将冰晶球收入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