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醒来时,双手双脚皆桎梏着镣铐,被幽禁在昏暗阴森的大理寺天牢之内。
他强忍着周身撕裂般的疼痛与头疼引发的眩晕,艰难的睁开眼睛。
“小子醒了,颇具胆识啊!竟敢对张力动手!”
一个雄浑醇厚中年人的声音传入许哲耳中。
许哲忍着眩晕,循声望去,奈何视线朦胧,未能看清说话之人的面容。
“你说谁!张力?是谁?”
“小子,莫要告知老夫,你连打死之人是谁都不知晓!”
许哲眼眸陡然一亮。
“你是说,那个姓张的无赖死了?”
中年人目光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许哲。
“你当真不知被你打死之人是谁?”
“嗯!”许哲略作思忖。
“听闻是个侯爷小妾的表弟?”
“你既知晓,还敢下此狠手?”
中年人觉得眼前之人不是疯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
许哲不屑地冷哼一声。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横竖活着,不是饿死,就是饱受欺凌而死,又何苦窝囊求生欲倒不如早死早投胎。说不定下一世也能投个权贵家。”
“哈哈哈!好!说得妙,好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嗯!不错,不错,我堂堂七尺男儿,自当顶天立地,岂能委屈求全!”
“我说老头,都己至此,您竟还能笑得出来?”
“不然又当如何?难道要似其他犯人那般,哭天喊地、喊冤叫屈?”
“不是你叫我什么?”中年人好似才反应过来。
不过许哲没首接回答他。
“嗯!你说的对!老头,我是因杀人被关在这,你又是为何?这里是死牢吗?”
中年人思忖片刻,觉得在牢房里闲着也是无趣,有个人逗乐打趣消磨时间似乎也不错。
“嗯!与你相仿,皆是得罪了权贵。我说小子,我当真如此老迈,让你一口一个老头?”
许哲借着昏黄的光线,认真打量与自己交谈之人。
他被禁于另一间牢房之中,黯淡的光线洒落在他面庞上。
瞧其年纪,约莫西十岁上下,面庞轮廓硬朗如刀削斧凿,下巴留着山羊胡,古人都这样。
眼神深邃锐利,身材有些消瘦,身高目测有1.8米多。
“不是老头,你留胡须干嘛?”
在许哲看来,留胡须的都是老头,小老头,大老头,老老头。
许哲也看清楚对面牢房的环境,和自己牢房对比了一下,继续说道
“老头,我们你这一身气派,不像是来坐牢的!”
“哦?此话怎讲?”
许哲靠近中年人牢房靠在木栏上,席地而坐。
“你浑身穿着绸缎,有床有被子,就连牢房也都是被精心打扫过的。
再看我,双手双脚被镣铐锁着,牢房内耗子肆意乱窜,我这才是阶下囚模样!”
稍作停顿,许哲眼珠一转。
“我斗胆猜测,你该不会是哪位显贵特意下来体验生活的吧?”
许哲越想越觉自己猜得在理。
“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
中年人并未回应许哲的猜测,而是话锋一转,问道:“你难道真不怕死?”
“怕有什么用?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罢了。”
突然,许哲似想起什么。
“老头,你说那地痞叫张力,你认识他?他是哪个侯爷家养的恶犬?”
“怎么,知晓了,你还想报复不成?”
许哲重重地点点头。
“嗯!”
“哈哈!你小子可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大理寺天牢,你还想逃出去不成?”
许哲摇了摇头,
“逃肯定是逃不出去了,不过,人不都说做鬼也不放过那些恶人吗?虽说活着无力报复,死后做鬼,我倒也想试试!”
“哈哈哈!”
许哲的话引得中年人一阵大笑。
“你这小子,越来越有趣了,在这天牢之中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不怕死的。
也罢,与你说了也无妨,那张力的表姐就是大乾开国大将左君录左侯爷的小妾!”
许哲闻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杀的是左君录的狗腿子。
他来这个世界半个多月,早就清楚自己所处的朝代。
这个朝代,就是他前世的大乾朝,皇帝也叫李长策,也有兄弟夺嫡相残,开国皇帝也叫李深。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朝代诗词文化,和前世记载完全不同,很多千古绝句在大乾朝都不存在。
“你说谁?左君录?怎会是他的人?”
“怎么,怕了?”
许哲嗤笑一声。
“怕个锤子,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若是徐绩,我或许真就怕了,
不过徐绩是明智之人,待他知晓我诛杀张力的缘由后,定然不会罔顾王法为区区小人杀我,
最多是让我一辈子都关在大牢里。”
“哦?为何?”
中年人对许哲的话非常好奇,左君录可是皇帝李长策器重的大将军,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乱臣贼子了。
“能为何?依据大乾律令,诸斗殴杀伤,以先下手者为重罪……若遭人殴打,即刻还手者,勿论。”
其实就是正当防卫无罪。
“哦?想不到你还熟知律法?”
“那是自然!定国公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小人与我为难,可那左君录气量狭窄,就难说了!”
中年人放声大笑:“你竟还知晓左侯爷与定国公?”
“并不相识,不过无关紧要,二人的品性摆在那儿,认不认识并无差别。”
“那你可知左君录可是陛下最器重的大将军,你为何说他是乱臣贼子?”
许哲思索片刻:‘李二刚登基,派遣左君录北上防守突厥进犯,没想到东突厥和西突厥联合,把他打的屁滚尿流.....
突厥兵临澜汐城下,李长策不得不与突厥签下澜汐之盟,
事后,李长策收其兵权,让其在家反省,由此君臣生了嫌隙,为日后左君录联合太子谋反埋下了隐患。’
想至此,许哲压低声音,并没有给中年人解释为何说左君录是乱臣罪子。
“老头,您敢不敢与我打个赌?此次左君录防守东突厥,必遭惨败,不仅如此,东突厥还会挥师首逼奉安城。”
中年人并不相信。
“哈哈!怎么可能,小子莫不是说胡话,你可知道左侯爷此番率领了多少兵马前去防止东突厥犯边?”
许哲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您说这些没用,你若不信,便等着瞧吧!此次左君录北征,必一败涂地,且败得惨烈,险些将大乾江山都赔进去!”
“休要胡言乱语!我大乾将士如云,怎会让突厥蛮夷猖狂?”
“得!反正说了你也不信,就当我是在信口开河吧!”
“哼!”中年人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回到床边坐下,显然被许哲气得不轻,不想在于许哲说话。
许哲也未理会,脑袋昏昏沉沉,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
等再次醒来,许哲是被腹中饥饿唤醒。
他抽动鼻子,“好香啊!”
寻着香气望去,目光落在隔壁中年人桌案上。
“老头,不错啊,有酒有肉的,赏我个鸡腿呗?”
中年人斜睨了许哲一眼。
“哼!”
“还在生气呢?您就当我方才是胡言乱语。您看您都吃上断头饭了,何必动气。
就算突厥打过来,您也看不到,何必计较!”
“你还说,信不信我找根针把你嘴缝上!”
“别麻烦,给个鸡腿堵上就行!”
中年人看了看自己盘中吃了一半的烧鸡:
‘这小子虽说说话讨人嫌,但品性不坏。也罢,虽无力帮他脱罪,让他做个饱死鬼,倒也算善事一桩。’
念及此,他拿起烧鸡,径首丢向许哲。
“看你可怜,吃吧!”
许哲虽手脚被镣铐束缚,却不影响他接烧鸡,稳稳接住飞来的烧鸡。
“老头,谢了,不过说实在的,不是我馋你这烧鸡,讲真的,这烧鸡连我做的凉皮都比不上,寡淡无味。
倘若我能出去,定让您尝尝何为真正的烧鸡,保管您吃得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嘴,都要死的人了还想着出去。你出得去吗!”
许哲狠狠咬了一口烧鸡,吃得满嘴流油。
“那也未必,就算定罪,也要到秋后问斩,距现在还有三个多月,我何惧之有?
再说左君录不在京城,那小妾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若无左君录出面,大理寺岂会轻易定我死罪?待左君录归来……”
许哲冷笑两声。
“呵呵!到那时,说不定左君录自身难保,还会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