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紧紧追着我们冲出吴家破败的院子。
怨气无声地翻涌着，压迫着我们每一寸神经。
“去…去哪儿？” 吴小月被我拖着，脚步踉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毫无血色，只有巨大的恐惧。
“找地方躲！” 我低吼，目光飞快扫过死寂的村落。
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后面，似乎有无数双惊恐的眼睛在窥视。
沈砚拽着依旧傻笑的傻阿弟，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吼——！！！”
吴家后院传来了一声比刚刚更加狂暴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死寂！
紧接着——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剧烈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撞碎了地窖的封印，破土而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吴家方向传来，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怖和绝望。
“是…是吴老大！” 吴小月猛地一哆嗦，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恐惧。
“它出来了！” 沈砚的声音低沉短促，带着些许凝重。
他猛地停下脚步，将傻阿弟往我这边一推，“带他们去村长家！锁好门！别出来！”
“那你呢？！” 我下意识反问，心脏狂跳。
“引开它！” 沈砚言简意赅，目光投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眼神冷冽如冰锋，“它现在的目标，是吴老大和王家！”
话音未落，他身影己如离弦之箭，朝着吴家方向疾掠而去，瞬间没入浓雾和黑暗之中。
我咬咬牙，一手拽着还在发抖的吴小月，一手扯住傻阿弟的胳膊，朝着村东头村长家那栋稍显“体面”的砖瓦房狂奔。
身后，吴家方向传来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骨骼被硬生生碾碎的“咔嚓”声，以及如同野兽啃噬骨肉的声音。
恐惧似浓重的雾霾，笼罩着这片大地。
脚下的泥路湿滑冰冷，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村子的死寂被彻底打破，零星的惊呼和哭泣声从不同的土坯房里传出，如同濒死的哀鸣。
“砰！” 我一脚踹开村长家虚掩的院门，拖着两人冲了进去，反手就用门栓死死插上。
“谁？！谁？！” 堂屋里传来刘村长惊恐到破音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来，看到是我们，尤其是看到吴小月，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你…你们怎么…外面…外面…”
“闭嘴！锁好门窗！” 我没时间跟他废话，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
“救命啊——！鬼！有鬼啊——！！！”
一个惊恐到极点的嘶嚎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院门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开。
一个浑身是血、脸上带着巨大抓痕的村民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看到我们，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扑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哭喊：“杀…杀人了！吴老大…吴老大被…被那红衣服的…撕…撕碎了！肠子…肠子流了一地啊！”
他裤裆处湿透的痕迹迅速扩大，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尿臊味。
“我的娘啊！” 刘村长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也瞬间湿了一片，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吴小月脸色惨白，死死捂住嘴，身体抖得几乎站不住。
傻阿弟却像是被外面的混乱吸引，歪着头，空洞的眼睛望着院门方向，嘴里依旧念叨着：“姐姐…冷…”
“轰！”
随着一声闷响，村长家那扇不算太结实的院门猛地一震，门栓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一股带着浓烈尸臭和血腥味的阴风，顺着门缝猛灌进来。
“它…它来了！” 那尿裤子的村民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往堂屋角落里缩。
“顶住门！” 我低吼一声，和同样吓傻但下意识靠过来的村长一起，用肩膀死死抵住剧烈震动的门板。
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冲击力透过门板传来，震得我手臂发麻。
门外，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那冰冷的怨气和尸臭在无声地弥漫。
突然，那股施加在门板上的巨力消失了。
“走…走了？” 刘村长哆嗦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
“不对！” 我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同时——
“啊——！！！”
一声更加绝望的惨叫，猛地从村子西头传来，方向正是王家的高门大院。
“王…王老爷家！” 刘村长脸色煞白。
王家！
尸煞的下一个目标！
“砰！砰！哗啦——！”
王家方向传来重物撞击声、瓷器碎裂声、还有惊恐到极点的哭喊和咒骂声，在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快！快来人啊！救救我家老爷！” 一个尖利的女声带着哭腔嘶喊。
“点…点火把！快！点火把！烧死那邪祟！” 另一个苍老的怒吼声响起，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封建蛮横。
是王老爷！
“对！点火把！烧死它！” “抄家伙！跟它拼了！”
一些被恐惧逼到绝境的村民，零零星星地响应起来，带着一种愚昧的疯狂。
“走！去看看！” 沈砚的声音突然在院墙上方响起。
他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落在院子里，衣袂带风，气息微促，眼神沉凝锐利。
他显然也听到了王家方向的动静。
“救人？救那些畜生？！” 我抵着门板，胸中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忍不住呛声道。
沈砚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在吓瘫的村长和角落里抖成一团的村民身上，最后定格在王家大院方向传来的混乱喧嚣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和恐惧：“先救人，活人。”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那些开始零星亮起火光的土坯房方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讥诮：“还有，去看看那些‘举火把’的，有没有命走到王家门口。”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尸煞刚破封，怨气滔天，首要目标必然是仇人吴家和王家。
但那些被煽动起来、举着火把要去“烧邪祟”的愚昧村民，很可能在半路就撞上尸煞的怒火，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走！” 沈砚不再多言，身影再次掠起，如同夜色中的猎隼，朝着王家大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一咬牙，拉开抵死的院门：“不想死的都给我躲屋里去！锁好门！谁也别出来！”
说完，也顾不得身后的村长和吴小月惊惧的眼神，朝着火光传来的方向，一头扎进浓雾和血腥弥漫的夜色里。
傻阿弟茫然地看着我的背影，又看看西边，嘴里依旧念叨着：“姐姐…冷…”
王家大院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此刻正大开着，其中一扇歪斜地挂在门轴上，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深深的掌印。
院内灯火通明，却混乱不堪。
精美的瓷器碎片、打翻的桌椅散落一地。
几个丫鬟仆役缩在角落的柱子后面，浑身颤抖地低声哭泣。
而在院子中央，一个穿着绸缎长衫，拄着镶玉拐杖，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暴跳如雷。
他正是王老爷。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浑浊的老眼赤红，死死盯着大门外浓雾翻滚的黑暗，手里的拐杖用力杵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废物！一群废物！”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唾沫星子横飞，“连个贱婢化成的邪祟都挡不住！要你们何用？！”
“点火！把油泼出去！给我烧死她！烧得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声嘶力竭。
几个家丁哆哆嗦嗦地抱着陶罐，里面装着刺鼻的火油，却没人敢真的往门外泼。
“老…老爷…外面…外面好像有动静…”
一个家丁惊恐地望着门外翻滚的浓雾，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怕什么！一个死了的贱婢！还能翻了天不成？！” 王老爷怒目圆睁，拐杖指向门外，“去！给我泼！”
就在这时——
“啊——！鬼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大门外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声音，然后彻底沉寂下去。
只有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液体被吮吸的“滋滋”声隐约传来。
院内的哭喊声瞬间死寂。
所有家丁仆役，包括暴怒的王老爷，都像被掐住了脖子，惊恐地望向门外的黑暗。
一股浓烈的尸臭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无声地涌入院内。
一双空洞的眼睛穿透雾气，死死地锁定了院内那个拄着拐杖、浑身僵硬的王老爷。
王老爷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握着拐杖的手剧烈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保…保护老爷！” 一个家丁鼓起最后的勇气，颤抖着举起手里的木棍。
一道刺目的鲜红残影，猛地从浓雾中扑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血线。
“噗嗤！咔嚓！”
骨裂声和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
那个举着木棍的家丁，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撞得倒飞出去。
他的胸口赫然被洞穿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和内脏碎片喷洒了一地。
“啊——！” 尖叫声瞬间此起彼伏，所有的丫鬟仆役尖叫着西散奔逃。
王老爷吓得魂飞魄散，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老爷的体面，连滚带爬地就往堂屋里跑，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拦住它！快拦住它！法师！法师呢？！我出重金！我出重金！救我！”
鲜红的残影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空洞的双眼无视了院内西散奔逃的其他人，如同锁定猎物般死死追着连滚带爬的王老爷。
沾满暗红污血和碎肉的漆黑鬼爪再次扬起，首抓向王老爷的心脏。
王老爷感受到身后刺骨的阴风，绝望地回头——
那张嘴角挂着新鲜血肉残渣的恐怖面孔，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不——！！！” 他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哀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凝练的金色符印如同闪电般破空而至，精准无比地轰击在尸煞抓向王老爷的鬼爪之上。
“轰！”
金光爆裂，尸煞发出一声夹杂着痛苦和暴怒的嘶吼，鬼爪被震得偏移，只在王老爷的后背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抓痕。
“啊——！” 王老爷惨叫着扑倒在地，背上鲜血淋漓，痛得几乎昏厥。
沈砚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院墙上，指尖金光尚未完全散去，眼神冷冽如冰。
他吸引了尸煞全部的怒火。
尸煞猛地转过头，空洞的死死锁定沈砚。
滔天的恨意在瞬间转移，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王老爷，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嘶吼，鲜红的嫁衣在夜风中狂舞，如同索命的血旗，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沈砚猛扑过去。
院内暂时陷入死寂，只剩下王老爷杀猪般的哀嚎和丫鬟仆役压抑的哭泣。
院外，远处村落里，零星的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还在继续。
“烧死邪祟！就在王家！” “大家伙一起上啊！”
几个举着火把的村民，正跌跌撞撞地朝着王家大院的方向跑来。
他们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些愚昧的疯狂，浑然不知真正的恐怖就在前方。
而王家院内，沈砚正与那索命的红衣尸煞，展开一场生死追逐。
冰冷粘稠的血水，不知何时己悄然漫过了王家大院的门槛，无声地渗入院内，在地面蜿蜒流淌，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