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这点火星，在整个轧钢厂震天的炉火映衬下，渺小却也顽强。
几天过去，何雨柱依旧每日准时开伙。菜色还是那几样，猪油渣的香气却成了工人们疲惫生活里的一点念想。
这天下午，刚送走最后一批吃饭的工人，何雨柱正擦着灶台，刘岚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何师傅，何师傅！杨厂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刘岚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声音都高了八度。
何雨柱动作一顿，拿起毛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
杨厂长？他一个厨子，厂长找他能有什么事？
“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哪儿能知道啊！”刘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听人说，好像是要表扬你！说你食堂工作做得好，是咱们厂的模范！”
模范？何雨柱心里没什么波澜。这种名头，在眼下这个节骨眼，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他跟着刘岚，穿过烟尘弥漫的厂区，走向办公楼。沿途，高炉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焦炭与铁水的气味，呛得人嗓子发干。
杨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除了杨厂长，李副主任也在。
“小何师傅来了，坐。”杨厂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
何雨柱规规矩矩地坐下，腰板挺首，双手放在膝盖上。
“小何啊，最近食堂的工作，很不错。”杨厂长开口，声音洪亮，“在当前这种困难时期，你能克服困难，保障工人们的基本伙食，甚至还能让大家吃上油渣，这很了不起。”
李副主任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小何师傅有办法，有担当。”
何雨柱只是低着头，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厂里研究决定，要树立一批先进典型，号召全厂职工学习。”杨厂长话锋一转，“你，何雨柱同志，就是我们后勤战线上的一面旗帜！”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头，不对。
“所以，厂里决定，在明天下午的全厂生产动员大会上，由你代表后勤部门发言。”杨厂长看着他，语气不容置喙，“谈谈你是怎么克服困难，保障供应，支持一线生产的。给大家鼓鼓劲，提提气！”
发言？何雨柱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惊讶，几分局促，手都不自觉地搓了搓。
“杨厂长，我……我就是个厨子，嘴笨，哪会说什么啊。”
“哎，小何师傅谦虚了。”李副主任笑着打圆场，“你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说。实话实说，最能打动人。”
杨厂长也跟着说：“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也是考验。稿子嘛，你回去简单准备一下，明天早上让李副主任帮你把把关。”
何雨柱还能说什么。“是，我一定努力，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何雨柱的脚步有些沉。
刘岚还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忙迎上来。“怎么样何师傅？是不是好事？”
“嗯，让我在明天的全厂大会上发言。”何雨柱淡淡地说。
“哎呀！那可太好了！”刘岚激动得脸都红了，“何师傅，你可要好好说！给我们食堂争光！”
何雨柱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争光？他只想着怎么把这场戏演圆了，别砸锅。
回到空荡荡的食堂，何雨柱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对着冰冷的锅灶发呆。他拿起一支铅笔头，在捡来的包装纸背面，开始写。与其说是写，不如说是拼凑。艰苦奋斗，克服万难，无私奉献，大干快上……这些词，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却也是眼下最“政治正确”的表达。
第二天下午，轧钢厂大礼堂。人头攒动，红旗招展。
主席台上，厂领导一字排开，神情严肃。台下，乌泱泱的工人，脸上带着被高强度劳动榨干后的疲惫，眼神里却也有一丝被大会气氛点燃的微光。
何雨柱坐在台下第一排，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干净工作服。
轮到他发言时，他走上主席台。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扩音器将他的声音传遍整个礼堂。
他的开场白很朴实。“各位领导，各位工友，大家好。我叫何雨柱，是厂食堂的一名厨师。”
没有慷慨激昂，反而带着几分厨子特有的实在。接着，他开始“谈体会”。他没说太多高大上的口号，反而讲起了食堂的日常。讲怎么想方设法弄到一点猪油渣，让寡淡的白菜也能飘出肉香。讲怎么把粗糙的玉米面窝头蒸得更暄软，让大家能多吃几口。
“咱们工人兄弟在前线炼钢，流血流汗，我们后勤的，能做的就是让大家吃上一口热乎饭，吃上一口顺心饭。”
“条件是苦，但人心不能散。只要大家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他的话，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却透着一股子真诚。至少，听起来是真诚的。工人们听着，渐渐地，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那是共鸣。
当何雨柱用一句“为了钢铁，为了胜利，我们厨子，也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光和热！”结束发言时，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领导发言时都要热烈，都要持久。
杨厂长带头鼓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李副主任更是频频点头，看向何雨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何雨柱鞠了一躬，走下主席台，脸上依旧是那副谦逊而略带憨厚的表情。内心深处，却是一片平静。演完了。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完成公开演讲，引导正面舆论，塑造模范形象。】
【伪装深化成功，奖励“舆论引导”+1。】
【当前舆论引导：初级（能通过言语和行为，在小范围内影响他人看法，提升说服力）。】
何雨柱回到座位，听着台上领导继续做着总结报告。大会结束，工人们陆续散去。不少相熟的工人路过何雨柱身边，都会热情地打个招呼。
“何师傅，讲得好！”
“何师傅，你真是我们工人的贴心人！”
何雨柱一一笑着回应。李副主任特地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何，今天表现非常好！有水平，有感情！杨厂长很满意！”
“都是领导栽培，我就是实话实说。”何雨柱依旧谦虚。
“好好干！厂里需要你这样的同志！”李副主任说完，便匆匆离去。
夕阳西下，给整个厂区镀上了一层暗红的光。高炉的烟囱依旧冒着浓烟，仿佛永不停歇的巨兽。
何雨柱站在食堂门口，看着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远处的厂房之后。这场戏，算是唱圆了。可这样的“模范”，又能当多久？这根越绷越紧的弦，什么时候会断？
风，吹过空旷的厂区，带着一丝凉意，也带着远处炉火的焦灼。他感到，自己不是站在了高处，而是成了一个更显眼的风筝，线，就攥在别人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