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女娲百无聊赖地托着香腮,两条光洁的小腿在云雾间晃荡。
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那群小泥人围着沼泽地打转。
那片突然出现的沼泽,在她看来,不过是为这场“真人秀”增添了几分波折,让剧情变得更加有趣了。
看着那些小家伙们从惊慌失措,到聚在一起“叽叽咕咕”地商量对策,她嘴角的笑意就没停过。
不愧是自己造出来的生灵,真是充满了无穷的活力与智慧。
就在这时,她微微一怔。
一道极其微弱,却又裹挟着冲天怨念的神念,颤颤巍巍地从下方那块被沼泽环绕的巨石上,“biu”地一下,撞进了她的识海。
女娲眨了眨眼,好看的凤目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巨大惊喜所取代。
“呀!”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晃荡的小腿都停了下来。
“这块石头……居然是活的?!”
“还会告状?!”
“真好玩!”
......
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女娲饶有兴致地打开了这道神念。
古那充满了血泪的控诉,如同画卷般在她识海中展开。
她看到了亿万年亘古不变的宁静,被一个温软的屁股无情打破,看到了这块石头被迫从“躺平”变成“被躺平”的憋屈与不适。
女娲的嘴角微微上扬:唔,这说明我眼光好呀,一眼就相中了最舒服的位置。
她又看到了那片耗费三万六千年心血才养出的小小青苔,被一个刚出生的熊孩子当成零食,三下五除二啃了个精光。
女娲的凤目笑成了月牙:哎呀,胃口真好,真不愧是我造出来的孩子,一点都不挑食,真可爱。
一幕幕画面,一声声无声的咆哮,全都涌入女娲的感知中。
然而,这些在古看来足以惊天动地的委屈,落入女娲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在她听来,这根本不是什么严肃的投诉,更像是一场幼稚的撒娇。
这就好比家里养了多年的大金毛,在跟主人哼哼唧唧地哭诉。
说新来的那只小奶猫不仅抓了它的尾巴,还抢了它的饭盆,霸占了它的狗窝。
那些所谓的“生存危机”,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日常。
“噗嗤——”
看完了古的“投诉信”,女娲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云海翻腾。
原来是这样呀。
真是个小气又可爱的大家伙。
她觉得这块石头实在是太有趣了,不仅坐着舒服,居然还有自己的小脾气,会打小报告。
必须得安抚一下这个闹别扭的大家伙。
女娲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意,努力摆出一副可靠的“大家长”姿态。
用一种她自认为非常能安抚孩子情绪的语气,同样分出了一缕神念。
轻飘飘地,朝着下方那块正在焦急等待的石头,回了过去。
……
古在下方紧张的等待着。
只要她能管一管,哪怕只是把这群小东西挪到山脚下,他都能忍受之前的一切。
他等到了。
一道神念从云端之上飘落下来。
与他那道充满了实体质感的怨念不同。
这道神念轻飘飘的,暖洋洋的,像一根羽毛,又像一片没有重量的云,轻轻地落入了他的意识海。
然后,神念中的信息,在他意识海中温柔地展开了。
“哎呀,收到啦收到啦。”
“他们还只是孩子嘛,活泼好动一点很正常的。”
“你这么大一块石头,就当是陪他们玩玩嘛,别那么小气。”
“你看他们多可爱呀,是不是?”
……玩玩?
……小气?
古的石心,那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在他看来足以撼动山岳的沉重情绪,在对方那里,只换来了西个字。
小、题、大、做。
古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
云端之上,女娲在回复完古之后,便心满意足地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在她看来,自己己经很负责任地安抚了闹情绪的“大孩子”,尽到了一个“大家长”的责任。
现在,她可以继续安心看戏了。
她的注意力,重新投向了下方那片沼泽地。
那群小“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失败后,己经想出了新的办法。
他们找来了坚韧的藤蔓,打上结,像钓鱼一样,开始尝试着将那根沉在沼泽里的巨大杠杆给“钓”上来。
女娲看得津津有味,凤目中异彩连连。
“真棒呀。”
她由衷地赞叹着。
......
阳光依然洒落在古的石身之上,亿万年来,这曾是他唯一的追求与享受。
但此刻,那温暖的光线,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他甚至觉得,身下这片被自己搞出来的冰冷沼泽,都比这阳光来得更真实一些。
他与大地之间的联系,那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共鸣,在这一刻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阻断。
整个世界,在他亘古不变的感知中,第一次褪去了鲜活的色彩,变得灰败萧条。
无力感。
一种比被那群小东西用杠杆撬动时,更加强烈的无力感,从他石心的最深处蔓延开来。
那是被最高权力者彻底无视和轻蔑的无力感。
这一刻,古对“神祇”二字,最后一丝源于先天生灵本能的敬畏,也随着那道轻飘飘的神念,烟消云散了。
高高在上的创世神女娲?
不。
在他的感知里,天上那个身影,己经彻底沦为了一个不负责任、蛮横护短、颠倒黑白的……“熊家长”。
古彻底明白了。
指望熊家长来管教熊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不切实际的幻想。
唯一的出路,只有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古的石心,在经历了极致的冰冷之后,反而获得了一种异常的平静。
古不再愤怒,也不再抱怨,更不再感到委屈。
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了下去。
这不是骚扰,不是冲突,也不是什么“陪小孩子玩玩”。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为了守护自己“躺平权”和“生存权”而必须进行下去的,旷日持久的战争。
放弃幻想,准备斗争。
古的意识前所未有的集中,他开始盘点自己为数不多的能力,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沼泽虽然暂时有效,但治标不治本,那群小东西的进化速度太快,迟早会想出渡河的方法。
他必须想出一个一劳永逸,或者至少能管用很久的办法。
“轰隆!”
一声惊雷划破长空,天色在瞬间阴沉下来。
暴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