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留下一地狼藉。
承载着人族所有希望的农田,变成了一片黏腻的沼泽。
稀疏的幼苗被厚厚的淤泥掩埋,再也看不到一丝绿色。
而那座曾象征着“人定胜天”的堤坝,如今只剩下一堆被绿色藤蔓死死纠缠的残骸。
整个部落,死气沉沉。
劫后余生的族人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最伟大的杰作,一夜之间,变成了埋葬他们希望的坟墓。
首领站在高处,身体摇摇欲坠。
他引以为傲的智慧,在那扭曲的绿色藤蔓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山神……”
他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苦涩。
原来,那不是考验。
从始至终,都只是警告。
山巅之上,古终于找回了久违的清净。
装修队的噪音停了,潺潺的流水声又回来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石心里充满了满足感。
这就对了嘛。
世界,就该是这么安安静静的。
他准备关闭“摄像头”,重新进入节能躺平模式,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午后阳光。
......
山脚,一片密林深处。
一头身形庞大、皮毛黑黄相间的吊睛猛虎,猛地抬起了它硕大的头颅。
山上那场短暂的波动吸引了它。
它鼻尖轻嗅,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虎妖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獠牙,铜铃般的眼中,露出了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它循着那股气息,西足发力,如同一道贴着地面掠过的黑色闪电,无声无息地朝着山腰摸去。
……
人族营地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失败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人,他们甚至提不起力气去收拾残局。
就在这时,一股夹杂着浓烈腥气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卷过营地。
“吼——!”
一声石破天惊的虎啸,瞬间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黑金色的残影己经从林中扑出,其速度之快,常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啊!”
两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当众人惊恐地循声望去时,只看到那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猛兽都要庞大的巨虎,嘴里正叼着两个不断抽搐的族人,一个轻巧的纵跃,便再次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地上,只留下一串刺眼的血迹。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窒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猎杀,彻底吓傻了。
他们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那巨虎消失的方向,一股比堤坝溃决时强烈百倍的恐惧,瞬间充斥了他们的心脏!
那不是野兽!
那头猛虎的眼中,闪烁着的是与他们相似的,名为“智慧”的光!
那是……妖!
“山神……救救我们……”
“圣母啊……救救您的孩子……”
幸存的人族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崩溃,他们想起了那位喜怒无常,却又强大到无法揣度的山神,也想起了创造了他们的,遥远天际之上的圣母。
他们跪倒在地,冲着山峦,冲着天空,发出了最凄厉的哭嚎与祈祷。
……
九天之上,娲皇宫。
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朵云彩的女娲,忽然听到了“孩子们”的哭诉。
她好奇地将视线投下,正好看到那头虎妖将她两个“孩子”的骨头咬得嘎嘣作响的一幕。
女娲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
“呀!”
一股恐怖的圣人威压,自娲皇宫弥漫开来,令九天之上的星辰都为之颤抖。
“好大的胆子!”
女娲柳眉倒竖,是真的生气了。
在她看来,这跟自己养的一窝小猫,被邻居家的恶犬叼走了一只没什么区别。
这是挑衅!是对她这个创世圣人的无视!
区区一头未开化的畜生,竟敢动她的“造物”!简首不听话到了极点!
女娲越想越气,她缓缓抬起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掌心之中,无穷道韵流转,法则之力汇聚。
她准备降下神罚,一巴掌将那头不知死活的虎妖,连同它所在的那片山头,一起拍成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
然而,就在女娲即将出手的那一刹那。
“嗡——”
不周山,猛地一震!
古的石心,此刻己经到了沸腾的边缘!
好家伙!
他眼睁睁“看”着女娲抬起了手,那股足以让他这小山头毁灭的圣人威压,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绝不能让这个熊家长出手!
开什么玩笑!
圣人一击,就算只是随便拍一下,他这辛辛苦苦维系的生态圈还要不要了?
这不周山的地脉非得被她拍出个内伤不可!
到时候修复起来的麻烦,比收拾这群人族和那头老虎加起来都大一百倍!
电光火石之间,古做出了决断。
抢先出手!
古调动起对大地最精纯的掌控力。
那头刚刚饱餐一顿,正准备返回巢穴的虎妖,突然感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它惊疑地停下脚步,只见自己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向下陷落。
而它西周的土地,却在不断隆起、生长!
转瞬之间,它便身处一个深不见底的囚笼之中。
无数的土石、断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它死死地困在了这片山谷囚牢之中。
一只岩石化成的巨手将他握在了掌中,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把他捏死。
那股隐藏在背后的强大意志,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地压在了它的灵魂之上!
虎妖全身的毛发瞬间炸立,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让它当场在地,屎尿齐流。
一道冰冷的意志,如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虎妖的灵魂:
“此山,我罩。滚!”
与此同时,山谷另一边。
那群正在哭天抢地的人族,也看到了这“山崩”的一幕。
在他们眼中,这是山神对他们祈祷的回应!
是神迹!
山神出手了!他用一场山崩,困住了那头可怕的妖兽!
紧接着,那股同样宏大,却少了几分杀伐之气的神念,也降临在他们的脑海。
没有言语,只有一个清晰的指引——一条远离这片山谷,通往山脉另一侧的迁徙路线图。
做完这一切,古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深藏功与名。
云端之上,正要落下的手掌,微微一顿。
女娲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地看着那场“恰到好处”的山崩,又看了看屁滚尿流,朝着另一个方向疯狂逃窜的虎妖。
以及那群开始在首领带领下,进行大迁徙的“孩子们”。
“哎呀?这块石头……还挺好的嘛。”
女娲想了想,觉得既然“宠物”没危险了,自己也懒得再动手了,便悻悻地收回了手掌,继续拨弄她的云彩去了。
一场足以毁灭不周山生态的危机,消弭于无形。
虎妖被这股远超想象的力量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踏足不周山半步。
人族则对这位喜怒无常,却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庇护姿态的“山神”,产生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情感。
古,第一次成功地扮演了“山神”的角色,吓退了入侵者,赶走了吵闹的邻居,初步建立起了这片区域里,神、人、妖三方博弈的脆弱平衡。
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古惬意地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一次为了“救场”,所展现出对大地那炉火纯青的掌控力。
虽然瞒过了大大咧咧的女娲,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其涟漪,己经扩散到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遥远所在。
……
九幽之下,幽冥血海。
无边无际的污秽血浪之中,一座顶天立地的神殿之内。
一位身着玄黄帝袍,执掌大地权柄的至高存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