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该怎么做?求您指点!”
那是一种近乎崩溃的哀求,再无半分之前的疯狂。
古松精没有看他,浑浊的目光越过妖群,落在了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老者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老朽虽识得药理,却无寻踪之能。在这百里方舟之内,想在三个时辰内找到一株被刻意藏匿的灵草,无异于大海捞针。”
辰的心,随着这句话再次沉入谷底。
“但,”古松精话锋一转,枯槁的手指,指向了那只小小的花妖,“她可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了月的身上。
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吓得又向后缩了缩,小脸煞白,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她是草木精灵,天生亲近万植,对草木的气息最为敏感。”
古松精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缓缓回荡。
“这方舟之内,若还有谁能找到那株被调包的凝露草……只有她。”
辰愣住了,他看着这个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的小花妖,心中五味杂陈。
“去吧。”古松精看着辰,语气中多了一丝催促,“你的时间不多了。”
“嗡……”
缠绕在他腿上的根须,在那股浩瀚意志的默许下,悄然松动,缩回了土里。
辰获得了自由。
他没有片刻犹豫,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妖群下意识护在身后的花妖。
周围那些龇着獠牙,发出威胁低吼的妖兽,也没有扑上来,只是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月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辰,吓得魂都快飞了,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以为辰挣脱了束缚,还是要来杀她。
辰在距离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这个不久前还扬言要让整个妖族为他母亲陪葬的人族少年。
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将头颅,深深地埋下。
“求你……帮我。”
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
这是人族对妖族的叩首。
这是凶手对“凶手”的哀求。
这一跪,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神剧震。
月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身体因痛苦和压抑而剧烈颤抖的人类,一时间竟忘了害怕。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辰的眼睛。
那双赤红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狰狞,只有一片为救至亲而痛苦到极致的绝望海洋。
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
她想起了天罚降临的那一天,她的父母,两株修行千年的兰草精,也是这样在无可抵挡的天威下化作飞灰。
她也曾这样无助地哭喊,这样绝望地跪倒在地。
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逝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痛,瞬间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辰,就像看到了那个无助的自己。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月那小小的身体,不再颤抖。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然后,对着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希望之光,在最深的绝望中,乍然亮起。
月没有再浪费时间,她站起身,闭上眼,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无数种气息涌入她的鼻腔。
泥土的腥气、血液的铁锈味、妖兽身上的膻味、人类的汗味……这些驳杂的气味,对她而言,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而她要做的,就是从这幅画里,找出那唯一一缕,属于“凝露草”的翠绿色。
辰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攥紧了双拳。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月停下,他的心脏都仿佛要停止跳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所有的人与妖,都没有散去,他们自发地跟在后面,组成了一支沉默而庞大的搜寻队伍。
曾经剑拔弩张的仇恨,在此刻暂时压制了下去。
终于,月在一处靠近方舟穹顶边缘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天罚肆虐最严重的地方,到处都是被抹除后留下的光滑坑洞,显得格外荒凉。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一道狭窄的石缝深处。
“就是这里……”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兴奋,“味道到这里就断了,很浓!”
辰的心瞬间提到了顶点,他冲上前,徒手扒开石缝边的乱石。
很快,一抹被踩得稀烂的绿色,出现在烂泥之中。
尽管己经不成形状,但那股精纯的生命能量,却做不得假。
辰呆住了,药草,被毁了。
就在这时,月一声惊呼。
“你看!”
辰顺着月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那株被踩烂的凝露草旁边,的泥土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的脚印!
那不是人族的脚印,更不是猪王那样的蹄印。
那是西个深深的爪印,和一个厚实的脚垫组成的印记!
狼!
是狼的脚印!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干了!
所有跟上来的生灵,无论是人是妖,都看到了这个铁证如山的证据!
唰!唰!唰!
数百道目光,如同利剑出鞘,不约而同地射向了妖群之中。
那个从始至终都表现得义愤填膺,却又显得过于冷静的身影。
独狼妖,黑山!
感受到那一道道审视、怀疑、愤怒的目光,黑山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嘴角,竟在一片死寂中,慢慢地向上咧开。
那笑容,仿佛在嘲讽着方舟内所有脆弱的和平,在嘲笑着所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蠢货!
这个笑容,印证了所有人的猜测!
“没错。”
黑山的声音响彻全场。
“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