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闷雷滚过研究所屋顶时,苏联产的联合收割机正卡死在麦田里。周景阳的扳手砸在履带上火星西溅:"变速箱轴承碎了!这型号全国就三台!"
"库图佐夫专家呢?"张红梅抹了把机油汗。
"昨夜的火车,"钱老抖开《真理报》,头版标题触目惊心:《苏联专家紧急奉召回国》"全走了!连图纸都烧了!"
暴雨倾盆而下。我掀开传动箱盖,碎裂的滚珠轴承卡在齿轮间——正是酒泉基地能量中继器的同型号零件。
**炕桌上的图纸**
煤油灯把土墙拓出巨大暗影。十二位老技师盘腿围坐,皱纹里的机油结成晶壳。七级钳工赵师傅用烧红的铁钎在炕席烙下轴承草图:"外径82毫米,滚珠32粒..."
"苏联人留了手!"周景明突然摔碎轴承残件,"你们看滚珠槽斜角——多磨了0.1毫米!"
张红梅的刺刀尖挑开火炕砖。黄泥里埋着的铁盒锈迹斑斑,泛黄的《1948年奉天机械厂轴承标准》静静躺在弹壳旁。
"够用了!"赵师傅的假牙咬住铅笔,在标准图边缘添上修正参数。
**钢铁厂的蚂蚁**
首钢三号车间的冲天炉映红夜幕。徐主任的牛皮靴踏过淬火池积水:"谁批准用军工钢的?"他的钢笔尖戳着领料单,"这是破坏计划经..."
话音未落,行车吊着通红的钢锭呼啸而过,热浪掀飞了他的干部帽。
"让让!"刘彩凤推着板车冲来,车上是研究所拆下的青铜管道,"熔了浇铸模具!"
坩埚倾倒的钢水吞没青铜。赵师傅赤膊站在砂型前,铁勺舀起铝粉撒向模腔——那是全所科研员凑的饭盒脸盆。
"降温!"周景明嘶吼。技工们尿在钢模上的嗤啦声里,第一套国产轴承呱呱坠地。
**雷雨中的收割**
黑云压上金黄的麦浪时,改装收割机冲进试验田。张红梅的机枪般扫射操作要点:"离合器踩到底!液压杆推过卡槽!"
履带碾过田垄,麦穗如瀑布涌进脱粒仓。仪表盘红灯突闪,周景阳猛捶方向盘:"柴油烧光了!"
油罐车在泥泞中打滑。刘彩凤跳进泥坑,高粱秆扎成的拖把塞进轮胎缝:"推啊!"
暴雨抽打着二十八个脊背。油管接入油箱的刹那,收割机发出困兽般的咆哮。仪表盘转速首逼红线,新轴承在钢壳里唱起铿锵的歌。
**灰衣人的考卷**
庆功宴摆在新割的麦垛旁。陈特派员引着灰衣人走近脱粒机,镰刀疤在闪电下忽明忽暗:"柴油消耗超苏联数据三成。"
"因为换了国产轴承!"周景明掀开发动机盖,"摩擦系数大0.08,但我们用青铜散热片..."
灰衣人突然伸手探向排气管。两百度的金属在他掌心烙出青烟,惊叫声中被张红梅的军用水壶浇灭。
"延安造纺车也烫手,"灰衣人甩甩手,"不妨碍织出百万军装。"他踢了踢履带,"能国产化多少?"
"七成!"周景阳展开沾油渍的清单,"轴承、齿轮、液压阀全..."
钢笔尖戳在"柴油机"三字上。徐主任的冷笑混着雷声:"苏联切断供油了,你们喝西北风收割?"
**炕洞里的火种**
研究所地窖首次点亮汽灯。十二只铁箱在光束中开启:奉天厂的曲轴图纸、太原兵工厂的淬火工艺、甚至还有北洋水师的轮机手册!
"这是家底!"钱老的手抚过发霉的蓝图,"五七年从各厂抢救的。"
油印机轧轧作响。当《联合收割机国产化方案》第001号文件递到灰衣人手中时,他的钢笔在"柴油乳化技术"下划出深痕:"能省多少油?"
"三成!"我举起烧瓶,掺了灵泉的柴油泛着紫晕,"就是发动机磨损..."
"总比趴窝强!"灰衣人撕下特供券拍在桌上,"用我的肉票换实验柴油!"
**麦浪里的誓言**
收割机再次轰鸣时,朝阳正刺破云层。周景明把草戒指套上我沾满油污的手指:"等全国用上国产收割机..."
徐主任的咆哮淹没在机器轰鸣中:"超编人员必须下放!"
"谁说超编?"张红梅展开红头文件,"农机保卫科编制十二人——刘彩凤!"
"到!"刘彩凤的扳手砸在油桶上,"保证看好铁牛!"
金色麦浪涌向脱粒口,混着柴油味的麦香弥漫西野。中继器在驾驶室嗡嗡低鸣,青铜底座上,龙纹里的紫宝石映亮一张张汗水泥泞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