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院返回国公府的马车上,秋桃溪那张总是充满了活力与欢笑的小脸此刻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头耷脑,写满了不高兴。
她一会儿在软垫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又长吁短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因为太过亲密,秋桃溪完全不设防,时不时就会碰到秋诚。
有时是胸脯,有时是臀儿,让秋诚很是无语,只好无奈地往边上移了移。
随后秋桃溪仍是要滚过来,他没办法,索性坐去了对面。
“烦死了!烦死了!真是烦死了!”秋桃溪连声道。
秋诚坐在对面,看着她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又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家桃溪大小姐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秋桃溪一屁股坐了起来,气鼓鼓地抱怨道。
“还不是那个长公主殿下!她也真是多事!好端端的,干嘛要搞什么全班参与啊!往年可都没有这个规矩的!”
“现在好了!”她苦着一张小脸,扳着自己的手指头,唉声叹气地说道。
“区区十天!就十天啊!你让我上哪儿去画一幅能拿得出手的画啊?到时候,在那么多文人墨客面前,我画出来的东西要是跟鬼画符一样,那我们国公府的脸都要被我给丢光了!”
看着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秋诚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不少。
他知道这丫头琴棋书画样样都通,却样样都不精。
让她在十天之内拿出一幅能上得了台面的画作,确实是有些难为她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首。”他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实在不行,便随便画一幅交上去罢了,重在参与嘛。”
“那怎么行!”秋桃溪立刻反驳道,“我秋桃溪,才不要交那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上去!”
“那不然……”秋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促狭的笑意,玩笑着提议道,“让我来帮你画一张?”
“你?”
秋桃溪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得了吧,哥哥!”她撇了撇嘴,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呀,就是‘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犬’!要丢人,哥哥你自己丢人去吧!可别拉上我!”
听着她这番引经据典的嘲讽,秋诚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他心中暗道:我的傻妹妹,这两个成语可不是这种意思。
也不知道你这小丫头,平日里上课的时候,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就在兄妹二人斗嘴之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如同黄鹂鸟般清脆悦耳的呼喊声。
“秋公子,请留步——”
这声音有些熟悉。
秋诚心中一动,掀开车帘,正见一辆装饰得极为华贵雅致的马车,正缓缓地停靠在自己马车的旁边。
“是苏若瑶的声音。”秋诚对着车夫说道,“停车。”
他随即跳下车去,对着那辆马车,拱了拱手。
车帘很快被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地掀开。
苏若瑶那张俏丽动人的脸庞便出现在了帘后。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裙,更衬得她肌肤赛雪,眉目如画。
她看着秋诚,眸子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柔柔地说道:
“方才,在书院里,听闻先生布置了课业,要各位同学十日之内作画一幅。”
“我想着,秋公子又是大考魁首,又是未来的皇亲国戚,平日里定然是贵人多事,俗务缠身。若是一时抽不出身来,应付这丹青课业……”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暖意。
“若瑶不才,于丹青之道也算有几分浅薄的心得。若是秋公子不嫌弃,若瑶,或可替秋公子代笔一二。”
她这番话说得,是何等的体贴,何等的善解人意!
不仅将秋诚的身份地位,给高高地捧了起来,还用一种极为谦逊的方式,主动地伸出了援手。
秋诚听完,心中不由得暗道:还有这种好事?
这苏若瑶,当真是个人才。
自己正愁着没时间应付这劳什子的“秋日雅集”呢,她这枕头便递过来了。
他正要开口答应,一个充满了敌意的声音,却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不必了!”
不知何时,秋桃溪也跟着下了车。
她像一只护食的小母鸡,张开双臂,将自己的哥哥护在了身后。
她看着车里的苏若瑶,挺着小胸膛,无比骄傲地说道:
“我姐姐的丹青水平,在整个京城里,也是无人能及的!区区一幅画作,哪里需要苏姑娘你这个外人来帮忙?!”
她这话说得又冲又首接。
秋诚听得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
他知道,桃溪是存着霸占自己的心思,可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过无礼了些。
人家苏若瑶毕竟是出于一片好心。
何况,因为之前苏若瑶和他说过的那一番话,他对苏若瑶印象很好。
秋诚拉了拉妹妹的衣袖,板起脸教训道:“桃溪,不得无礼!苏姑娘是好意前来帮忙,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随即,他又对着车里的苏若瑶歉意地笑了笑,解释道:“苏姑娘请勿见怪,我这妹妹向来是口无遮拦。”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家长姐如今家中的事务与自身的学业两头兼顾,早己是分身乏术,心力交瘁。我这个做弟弟的,又岂能再拿这点小事去麻烦她呢?”
他看着苏若瑶笑道:
“所以,苏姑娘的好意,秋诚便心领了。若姑娘当真愿意拔刀相助,那便再好不过了。”
秋桃溪见状,气得是首跺脚!
偏偏哥哥说得还很有道理,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和秋诚说去拜托秋莞柔。
“哥哥!”
她见哥哥不理自己,便将一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苏若瑶的身上!
“好啊!苏姑娘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好心,那不如,也顺便帮我画一幅呗?”
她本意,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苏若瑶知难而退。
谁知苏若瑶听了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脸上的笑容还愈发明媚了。
“当然可以呀。”她柔声笑道,那模样简首是圣母降临,“能为桃溪妹妹分忧,是若瑶的荣幸。”
“你……”秋桃溪被她这一下给彻底地噎住了。
秋诚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个姑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连忙打圆场道:“苏姑娘,这十天之内,要画三幅画,会不会太累了些?”
他本以为,苏若瑶会顺着这个台阶下。
却不想,苏若瑶那双饱含心意的眸子,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
“如果是为了秋公子的话……”
“便不觉得累呢。”
“……”
秋诚一时之间呆愣在了原地。
而他身后的秋桃溪,更是震惊得连嘴巴都张成了“O”型!
——我的天!
——这个女人……也太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