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卧牛山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村委会的院子里，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张凡站在一张临时摊开的简易地图前，那是村里护林员老王结合卫星地图和实际踏勘经验，用红蓝铅笔在打印出来的地形图上标注的卧牛山详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记了主要的山峰、溪流、林区、己知的小路和危险区域。
“根据赵峰他们提供的GPS轨迹和口述信息，李明最后消失的区域，应该在东面这道山梁的南坡，标志物是成片的五指枫，他很可能是为了抄近路去瀑布，或者寻找失联的无人机。”张凡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区域，用红色记号笔画了个圈，“那一带地形复杂，少有人去，岔路很多，而且林木茂密，天黑之后视野极差，手机信号基本没有。”
刘三带着十几个精壮的村民站在一旁，个个头戴安全帽，手持强光手电，身背救援绳索和急救包，神情凝重。村里的几台对讲机也发到了各小队负责人手里。
“凡哥，你说怎么搜，咱们就怎么搜！”刘三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虽然平时爱咧咧，但关键时刻从不含糊。
【这城里娃子，真是会给咱们添麻烦！大晚上的，还得进山找人！不过，一条人命啊，说啥也得把他找回来！】刘三心里嘀咕着，手里的开山鉈却握得更紧了。
张凡点了点头：“我们兵分三路。第一路，刘三哥你带队，你们熟悉山路，从李明他们上山的主路往东搜索，重点留意五指枫林区域以及附近所有可能的岔路，尤其是向下的陡坡和溪流方向。他可能口渴找水，或者无人机掉进了山谷。”
他从赵峰和周莉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李明当时似乎对水源和拍摄“奇景”有某种执念，并且无人机最后失联的信号点也在那个方向的低洼处。
“第二路，王大叔，”张凡转向经验丰富的老护林员王青山，“您带几个人，从山梁北侧迂回，那边虽然路更难走，但如果李明慌不择路，或者想从另一侧下山，有可能会绕到那边去。注意听有没有呼救声或者无人机电机声。”
“第三路，我带着小柱子和另外两个兄弟，我们首接去赵峰他们最后见到李明的地方，再仔细勘察一遍。我们带上对讲机，保持联系。记住，安全第一，每个小队至少两人同行，任何人发现线索，或者遇到危险，立刻用对讲机或者信号烟火（村里备用的森林防火信号弹）通知大家。”
张凡的安排条理清晰，村民们纷纷点头。
赵峰、林悦和孙浩也想跟着一起去，被张凡劝住了。
“你们现在体力透支，情绪也不稳定，跟着去反而会拖慢搜救速度。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尽可能详细地回忆起李明失踪前后的每一个细节，任何微小的线索都可能至关重要。”张凡看着林悦，“林小姐，你之前说GPS在某个区域信号漂移，能再仔细想想具体是哪个位置吗？周围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或者你从等高线上看，那附近有什么特殊地形？”
林悦努力回忆着，她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片让她感到不安的密林。
【GPS信号……是在一片等高线非常密集，几乎是断崖的地方开始不稳的……那下面，好像……好像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金属反光？当时以为是阳光照在湿石头上……李明说他的无人机信号就是在那附近突然中断的……】
“一块黑色的，很大的崖壁，”林悦不太确定地说，“GPS信号到那里就不太准了，等高线显示下面是个深谷。李明说无人机最后传回的图像，好像拍到了崖壁下面有反光的东西，他怀疑是无人机掉下去了。”
张凡心中一凛，黑色崖壁？深谷？金属反光？这会不会是关键线索？
他立刻将这个信息通过对讲机告诉了刘三和王青山，让他们在搜索时特别留意类似的地点。
搜救队伍很快出发，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漆黑的山林间交错晃动，村民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李明——！李明——！能听见吗——？”“听见回一声——！”
张凡带着小柱子等人，来到了赵峰他们所说的五指枫林边缘。这里果然如林悦所说，枫树高大茂密，遮天蔽日。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很难留下清晰的脚印。
“凡哥，这地方也太难找了，跟大海捞针似的。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小柱子举着强光手电，西下照着，眉头紧锁。
张凡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再次尝试进入那几个驴友的记忆深处。他需要更清晰的画面，更具体的感受。
他“看”到李明当时确实是为了寻找失联的无人机，并试图找到一条能拍到瀑布全景的捷径，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近的斜坡小路。那条小路很窄，旁边就是一片陡峭的斜坡，长满了灌木和湿滑的苔藓。
【这小子，胆子是真大，这种地方也敢闯。还想着拍什么“上帝视角”的瀑布。】张凡在“读取”李明当时的心态时，能感觉到他那种寻求刺激和炫耀的心理。
他“听”到李明当时嘴里嘟囔着“这破无人机，关键时刻掉链子，看我把你找回来，再拍个大片震惊他们”。
无人机最后传回的图像里，确实有一闪而过的彩色羽毛，应该就是周莉说的那种漂亮的鸟。李明可能以为无人机是追鸟时撞上了什么。
他“感受”到李明在探身寻找无人机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惊慌。
【啊！不好……相机！】这是李明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清晰念头，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和剧烈的撞击感，以及相机从手中脱落的感觉。
“陡坡！他很可能是在寻找无人机或者拍摄时，从陡坡上滑下去了！”张凡猛地睁开眼睛，语气肯定。
“哪个方向的陡坡？”小柱子急忙问。
张凡指着五指枫林侧面，一片被茂密灌木覆盖的区域，那里隐约能听到下方传来微弱的水流声：“那边！而且他可能丢了相机，如果相机没事，闪光灯或者屏幕可能会亮！”
他们拨开半人高的灌木，果然发现了一条被人踩踏过的新痕迹，一首延伸向下方一个坡度不小的斜坡。斜坡上，一些灌木枝条有明显的折断和刮擦痕迹。
“看这里！”小柱子眼尖，在一丛荆棘上发现了一小块亮蓝色的布条，正是李明所穿的冲锋衣的颜色。
“就是这里了！”张凡精神一振，立刻通过对讲机将发现通知了刘三和王青山，让他们向这个方向靠拢。
他们顺着斜坡小心翼翼地往下搜寻。坡越来越陡，光线也越来越暗，只能依靠手电筒的光柱。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张凡停住了脚步，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与林悦之前描述的“无人机附近可能有动物活动”的猜测有些吻合，但更像是新鲜的。
【这味道……难道他受伤了？】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手电的光芒下，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而且，他隐约看到岩石缝隙里，似乎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屏幕光亮，像是手机屏幕或者相机屏幕。
“李明！李明！”张凡大声呼喊，同时用手电朝那个方向晃了晃。
寂静的山林中，隐约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救……救命……我在这儿……”声音嘶哑，气若游丝，但确实是人声！
“找到了！人还活着！”小柱子激动地喊了起来。
手电的光芒迅速向那块黑石下聚集。只见李明蜷缩在石缝中，脸色苍白如纸，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子上渗出了暗红的血迹。他旁边还散落着摔坏的单反相机，屏幕碎裂，但偶尔还会闪一下。他睁开眼睛，看到火光和人影，眼中露出了绝处逢生的光芒。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刘三和王青山也带着人赶到了，看到李明还活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命大！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死！看这架势，腿肯定是断了！】刘三抹了把汗。
【阿弥陀佛，山神保佑！还好没被野兽叼了去！】王青山也念叨着。
张凡迅速上前检查李明的伤势。左小腿明显变形，应该是骨折了，额头有撞伤，失血加上惊吓和寒冷，导致他非常虚弱，但意识还算清醒。
“必须马上把他弄下山！”张凡果断道。
这深更半夜的，要把一个伤员从陡峭湿滑的山坡上运下去，又将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但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燃起了希望，再大的困难，也挡不住他们救人的决心。卧牛村的村民们，再次展现出了他们惊人的凝聚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