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的公告,如同一颗投入燕京商界这潭深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波澜,甚至比张建国的倒台本身,还要深远。
如果说,扳倒张建国,展现的是张凡雷霆万钧的霹雳手段,那么这十亿基金的成立,则昭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敬畏的格局。
一夜之间,“卧-牛山珍”和张凡本人的形象,便从一个“过江猛龙”和“复仇者”,悄然转变为一个具有社会责任感和人文关怀的“建设者”。
那些原本还抱着看戏心态,或是对张凡心存忌惮的各方势力,此刻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来自丰源县的年轻人。
他们发现,自己之前对他的所有判断,可能都错了。
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张建国留下的那片商业帝国,他似乎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燕京李家祖宅,后院的荷塘边。
李经国老爷子穿着一身宽松的练功服,正在打一套行云流水的太极拳。李慕白则坐在一旁,恭敬地煮着一壶“卧牛云雾”。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爷爷,张凡这一手‘仁义之师’,玩得实在是高。”李慕白将第一杯茶递给刚刚收功的李经国,由衷地感叹道,“他这一招,不仅彻底瓦解了张家残余势力可能存在的同情基础,还顺势收拢了人心,为自己立下了一面金字招牌。现在整个燕京,谁不称赞他一句‘张先生有大格局’?”
李经国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你只看到了第一层。”
“哦?”李慕白虚心求教。
“他不是在玩‘仁义’,他是在立‘规矩’。”李经国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收购那些不良资产,保障员工生计,看似是在花钱买名声,实则是在用最低的成本,筛选和吸纳整个张氏集团最宝贵的财富——那些有经验、有能力的基层管理者和技术工人。”
“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看似随意地丢出几颗棋子,却在不经意间,盘活了整个棋局。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己经将张建国留下的最精华的部分,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自己的体系之中。这比首接收购那些空壳公司,高明了何止百倍。”
李慕白听得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心惊。
原来,那份公告的背后,还藏着如此深远的商业逻辑。自己和张凡的差距,果然还很大。
“那我们李家……”
“做好我们的本分。”李经国打断了他,“张凡是龙,我们李家要做的,就是替他稳固住他遨游的这片江海。‘卧牛云雾’的拍卖会,‘山珍宴’的开业,这两件事,必须办得漂漂亮亮,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的诚意和实力。”
“我明白。”李慕白重重地点头。
……
与此同时,位于张氏集团总部大楼正对面的“山珍宴”施工现场,正上演着一出别开生面的“新牌局”。
整个三千平米的空间己经被打通,来自意大利的顶级设计师团队正在和施工方激烈地讨论着方案细节。而在他们旁边,刘三正带着他的“卧牛尖兵”,对每一个进场的人员和物料,进行着他那套独特的“物理审核”。
“停停停!”刘三拦住了一个扛着一卷电缆的工人,指着他脚上的鞋,眉头紧锁,“你这鞋,鞋底纹路不对。我们采购的是A厂的货,你这是B厂的仿品。说,谁让你换的?”
那工人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刘三也不废话,对旁边的张二牛使了个眼色。张二牛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在那工人的肩膀上一搭,那工人顿时矮了半截。
“三……三哥,我说,我说!是……是工头让我换的,说能多挣点差价……”
“把他和那个工头,都给我扔出去!”刘三挥了挥手,一脸的嫌恶,“告诉施工方,再有下次,他们整个团队都不用来了。”
不远处,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阿玛尼西装的男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是施工方的项目总监,叫方志强,在燕京的建筑圈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一开始,他对刘三这伙“野蛮人”的监工方式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是在胡闹。可几天下来,他却惊恐地发现,这群人的眼睛比鹰还尖,手段比测绘仪还准。
任何一点偷工减料,任何一个不符合图纸的细节,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大到钢筋的标号,小到一颗螺丝钉的产地,他们都摸得一清二楚。
方志强甚至怀疑,这帮人是不是长了透视眼。
此刻,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凑到刘三身边,递上一根软中华。“刘总,您真是火眼金睛。这帮兔崽子,就是欠收拾。您放心,我马上整顿,保证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刘三斜着眼瞥了他一眼,没接他的烟。“方总是吧?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干活的。在这个场子,只有两条规矩。”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凡哥的钱,一分都不能差。第二,凡哥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这地方以后是凡哥吃饭的地方,要是这楼塌了,砸到凡哥一根头发,我不但要你的命,我还要你全家老小的命。”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但方志强的后背,却瞬间被冷汗浸透了。他从刘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他说不出来的东西,那不是虚张声势的恐吓,而是一种绝对会付诸实施的,冰冷的承诺。
“明白!我明白!”方志强点头如捣蒜。
刘三不再理他,转身走到了会客区的临时沙发上,那里,意大利来的首席设计师,一个名叫安东尼奥的优雅老头,正一脸愁容地看着他。
“Mr. Liu,”安东尼奥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比划着手里的设计图,“这个……这个承重柱,我们能不能……让它,thin,就是薄一点?这样,空间的流动感,会更好。”
“不行。”刘三回答得斩钉截铁。
“Why?”安东尼奥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计算过的,结构安全,is enough!”
“我说的不是结构安全。”刘三很认真地看着他,指了指那根柱子,“我问你,这根柱子,能不能扛住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壮汉,用尽全力撞上去?”
安东尼奥愣住了,他身边的翻译也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翻译这个问题。
“万一以后有不开眼的来这里闹事,跟人动起手来,一不小心被人抡起来撞到柱子上。柱子要是裂了,多丢凡哥的面子?”刘三继续用他那套神逻辑解释道,“所以,这柱子,不但不能薄,还得给我加厚!用最好的水泥,里面给我塞满最粗的钢筋!要做到,就算拿炮轰,都只能掉层皮的程度!”
安东尼…奥彻底风中凌乱了。他设计过皇室宫殿,设计过顶级富豪的私人岛屿,还从没听过这种设计要求。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接下的,到底是一个餐厅项目,还是一个军事堡垒的装修工程。
……
就在“山珍宴”的装修工作在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氛围中推进时,一场真正的,来自更高层面的牌局,己经悄然开席。
张凡的办公室里,他和李慕白相对而坐。
“张兄,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李慕白的表情有些凝重,“张建国背后,确实还有一个隐藏的合伙人。这个人,并非来自丰和省,而是冀省的大佬,郭同海。”
“郭同海?”张凡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嗯。这个人行事非常低调,但实力极其雄厚。他的‘海通集团’,几乎垄断了北方几省的矿产和物流。张建国早年能发家,背后就有他的影子。他们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张建国倒台,对他的打击也很大。”
李慕白顿了顿,继续说道:“最近,我们发现,有好几个国际顶级的餐饮集团和奢侈品牌,突然对燕京市场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正在和多家本地企业接触。而他们接触的那些企业,背后都有郭同海的影子。”
张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这是想抢先手,在我们‘山珍宴’开业之前,先一步布局高端市场,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赵宇在一旁分析道,“甚至,他可能会不惜血本,打造一个和我们类似的业态,用价格战和营销战,来狙击我们。”
“他不敢明着来,就想用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在规则内恶心我们。”李慕白补充道,“这是阳谋,我们就算知道了,也很难应对。”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一个隐藏在暗处,实力不亚于张建国的巨头,用这种方式发起了攻击,确实让人头疼。
然而,张凡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担忧。
他只是停下了敲击的手指,抬起头,笑了笑。
“他想跟我玩牌,也得看他手里的牌,够不够大。”
他看向赵宇:“‘卧牛云雾’的拍卖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邀请函己经全部发出,地点定在长城脚下的一个私人会所,安保由李家负责。下个月十五号,全球一百位顶级富豪和权贵,都会到场。”赵宇回答道。
“很好。”张凡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慕白,“慕白兄,我想请你帮个忙。”
“张兄但说无妨。”
“帮我给这位郭同海先生,也送一张邀请函。”张凡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就说,是我张凡,特意为他留的。”
李慕白和赵宇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操作?主动邀请自己的敌人,来参加自己最重要的盛会?
“他以为他是在布局,想跟我打一场持久的阵地战。”张凡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对面那栋己经换了新主人的张氏大楼。
“可他不知道,我从来,就不喜欢按别人的规则出牌。”
“他想跟我打牌,我就把他首接拉到我的赌桌上。”
张凡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
“我要当着全世界的面,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