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兴头上,沈瑜看着眼前这对风华正茂的兄弟,想到他们未来坎坷却辉煌的人生轨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感慨。
他放下茶杯,用一种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道。
“子瞻,子由,与二位贤昆仲一番畅谈,沈某心中颇多感触。我观二位,子瞻兄如这岷江之水,奔腾浩荡,才思敏捷,锋芒毕露,遇山则激荡澎湃,遇原则开阔奔流,不拘一格,令人神往。”
“而子由兄则如这蜀山之竹,根植厚土,虚心有节,沉稳坚韧,风雨不折,自有一番静气深藏。”
他看着兄弟俩有些惊讶又专注的神情,继续道。
“这人生际遇啊,有时也如这山水。顺流时,固然快意,然遇险滩暗礁,亦不可失却奔流之志。守静时,当思扎根固本,遇风雨飘摇,更需有中通外首,宁折不弯的韧劲。无论顺逆,但求俯仰无愧于心,行止不负所学。此乃沈某一点浅见,与二位共勉。”
这番话,没有引用任何后世名句,纯粹是沈瑜结合自身两世为人的经历和对苏氏兄弟的观察,有感而发的感悟。
沈瑜话音落下,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苏轼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他并非没听过长辈的教诲,但沈瑜这番话,以山水喻人,既精准点出了他们兄弟的性格特质,又蕴含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与关切,更带着一种平辈论交的真诚,毫无说教之感。
尤其是那句遇险滩暗礁,亦不可失却奔流之志,让他心头莫名一震。
苏辙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瑜,他比兄长更敏感于言语中的分量。
沈瑜的话,尤其是关于守静,扎根,风雨飘摇和中通外首,宁折不弯的部分,悄然落在他沉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深沉的共鸣。
这位沈解元,年纪轻轻便己立下大功,见识广博,谈吐不凡,更难得的是这份洞察与胸怀。
“沈兄!”苏轼猛地站起,对着沈瑜深深一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子瞻往日只知纵情山水,挥洒笔墨,自以为得趣。今日方知,沈兄对人生,对心性的见解,竟如此通透豁达!兄之言,如醍醐灌顶,令子瞻汗颜!”
“若蒙不弃,子瞻....子瞻愿拜沈兄为师!请沈兄教我!” 他说着,竟真的要行拜师之礼!
沈瑜吓了一跳,心中哭笑不得。
让未来的东坡居士拜自己为师?这玩笑开大了!
他赶紧起身扶住苏轼:“子瞻兄万万不可!折煞沈瑜了!”
他又拉着苏轼坐下,诚恳地说道:“你我年岁相仿,志趣相投,今日相谈甚欢,引为知己。沈瑜方才所言,不过是一些路途见闻后的胡思乱想,有感而发,与二位贤昆仲分享罢了。岂敢言师?”
“若论才学文章,子瞻兄天纵奇才,他日成就必在沈瑜之上!子由兄根基深厚,思虑周详,亦非常人可及。”
看向同样神情郑重的苏辙,他又笑道。
“若二位不嫌弃沈瑜粗鄙,沈某倒有个不情之请。今日与二位一见如故,不如....我们效仿古人,义结金兰如何?从此以兄弟相称,互相砥砺,岂不快哉?”
这才是沈瑜的真实想法。和未来的文豪做兄弟,想想就带劲!
苏轼一听,大喜过望!拜师不成,结为兄弟更是求之不得!
他立刻拍手叫好:“妙!妙极!沈兄此言深得我心!子由,你说呢?”
苏辙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起身,对着沈瑜行礼:“沈兄豁达高义,见识非凡。子由能与沈兄结为兄弟,实乃幸甚!”
当下,三人就在这儿,以清风碧波为证,对着浩渺的岷江,简单而郑重地行了结拜之礼。
沈瑜年纪略长,为兄,苏轼次之,苏辙年纪最小,为弟。
“大哥!”苏轼兴高采烈地对着沈瑜喊了一声。
苏辙也微笑着向沈瑜行礼:“大哥。”
“二弟,三弟!”沈瑜笑着回应,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他这趟大理归途,最大的收获,竟是和未来的苏氏兄弟结下了这份情谊。
苏轼日后成为千古文豪,诗词写下两千七百多首,创作成就无疑是北宋第一大家!
甚至此时的诗作还是柳永之风,也就是艳科。
其实自唐开始,词一首都被算作小道,这也就是为何是唐诗三百首,而不是唐词三百首。也就是正所谓的诗尊词卑。
而苏轼几乎是一己之力将词的文学地被拔高,首接从所谓的歌词变成了抒情诗体。
称之为一声“词父”也不是不可。
而苏辙更是在哲宗期当上了宰执,还是个捞哥狂魔。
这二人将成为沈瑜给赵昕提前拉拢的以后朝堂的臂膀。
别管是熙宁变法的新党旧党,还是嘉佑二年千年龙虎榜。
榜上有名之人,一个都跑不了,沈瑜的想法也很简单。
天下英雄尽入赵昕彀中。
江风徐来,客船的唤客声响起。
“大哥,船来了!”苏轼指着江面喊道。
沈瑜看着这两位青史留名的义弟,心中充满了别样的满足感。
他拍了拍苏轼的肩膀,又对沉稳的苏辙点头示意。
“子瞻,子由,为兄还需赶路回京复命。等你们到汴京重会,保重!”
“大哥保重!”苏轼用力挥手,眼中满是不舍。
“大哥一路顺风。”苏辙行礼。
沈瑜带着顾岩等人登上北去的客船。
船离岸,他站在船头,回望嘉州渡口。
岸边,苏轼苏辙还在用力挥手,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江水滔滔,青山如黛。
此次回到汴京,出使大理的功劳肯定不会少,更何况自己还有救下张贵妃的大功。
仁宗是个皇帝,也是个男人,对于救下自己能算是“挚爱”的女人的人。
赏赐定然不会吝啬。
曹张二家近日给沈瑜的书信中并未提到明年的科举政令,看来自己参加千年龙湖榜是不可避免的了。
前世的学问记忆虽然应当够用,但是在这群星闪耀的高考里,还是得回去好生温习,排进个前几才行。
就在沈瑜回汴京的时候,远在舒州的王安石,也踏上了去汴京的路上。
在欧阳修的不断举荐之下,这位王文公,获得了群牧司判官的职位。
也就是...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