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浪尖上翻涌着猩红的泡沫,苏程潇着海水里漂浮的金属残骸,喉咙被咸腥刺痛得发紧。身后传来潜艇爆炸的轰鸣,气浪推着他向前,救生衣的反光条在暗夜中忽明忽暗。他死死攥着防水相机,指节发白,首到看见海岸线上接应的渔船灯光,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松弛。
“老苏!快上船!” 船老大扯着嗓子大喊,船舷边的探照灯扫过海面,照亮他扭曲的表情。苏程潇正要奋力游去,忽然听见百米外传来一声枪响,那声音穿透浪涛,像根钢针扎进他的心脏。他猛地回头,只见一枚照明弹划破夜空,惨白的光晕里,林墨卿的身影正悬在潜艇残骸边缘,黑色潜水服上绽开大片血花。
“墨卿!” 苏程潇的嘶吼被海浪吞没。他转身扑进暗流,却被爆炸掀起的漩涡狠狠拽住。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他眼前浮现出林墨卿临别时的微笑,那笑容比照明弹更刺目。等他终于挣脱漩涡,只看见几个美军蛙人拖着昏迷的林墨卿没入水下,她飘散的长发像破碎的黑绸,在海水中渐渐消失。
渔船甲板上,苏程潇跪在湿漉漉的木板上,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船老大递来的热毛巾从他指间滑落,他盯着自己掌心渗出的血珠,突然想起在潜艇里,林墨卿塞给他磁暴手雷时,指尖也是这样冰凉。“必须回去。” 他声音沙哑,抓起船舷边的鱼叉就要往海里跳,却被船老大死死抱住:“疯了!他们早设好了埋伏!”
黎明前的香港码头笼罩在薄雾中,苏程潇跌跌撞撞冲进联络点。他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沾着海藻,防水相机被紧紧护在怀里。联络员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脸色瞬间煞白:“老林呢?”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苏程潇胸口,他眼前一阵发黑,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三天后,苏程潇收到一封匿名信。泛黄的信封上只有 “苏先生亲启” 几个蝇头小楷,拆开后掉出半枚珍珠耳坠 —— 正是林墨卿在拍卖行戴过的那副。信纸被海水浸泡得发皱,字迹却清晰得瘆人:“想要人,明日正午独闯赤柱监狱。” 落款处画着半只展翅的夜鹰。
赤柱监狱的岗哨在阳光下投下森严的阴影,苏程潇解开西装领口,任由海风掀起衣角。他能感觉到暗处至少七把枪瞄准着自己,却径首走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刚迈过门槛,后脑就被枪托重重砸中。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拷在审讯室的铁椅上。头顶的白炽灯滋滋作响,刺得他睁不开眼。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带着规律的节奏。“苏先生,别来无恙。” 沙哑的男声响起,一个戴着防辐射面具的男人出现在光影里,正是潜艇基地的指挥官。
苏程潇强撑着抬头,目光如刀:“林墨卿在哪?” 指挥官轻笑一声,摘下防辐射面具。露出的面容让苏程潇瞳孔骤缩 —— 那是张亚裔面孔,右眼下方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条蜈蚣趴在脸上。“自我介绍一下,美军第七舰队生化部上校,史密斯?陈。”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不过你可能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 ——‘夜鹰’。”
“是你!” 苏程潇猛地挣扎,铁链哗啦作响。“夜鹰” 却不慌不忙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推到他面前。苏程潇定睛一看,血液瞬间凝固 —— 那是张南京大屠杀时期的难民证,照片上的少女眼神惊恐,正是十八岁的林墨卿。“苏太太,十年前我在金陵见过你。”“夜鹰” 用钢笔敲了敲难民证,“那时候你在金陵女子学院,每天都会给伤兵送绷带,对吗?”
苏程潇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他想起林墨卿曾说过,自己的家人都死于南京那场浩劫,却从未提过这段往事。“夜鹰” 站起身,绕着铁椅踱步:“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加入特工?因为在死人堆里,她见过一个日本军官,用军刀挑开孕妇的肚子。而那个军官,” 他俯身凑近苏程潇耳边,“就是我的父亲。”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程潇看着 “夜鹰” 脸上的疤痕,突然明白为什么林墨卿每次执行任务都如此拼命。“她以为杀了我就能报仇?”“夜鹰” 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林墨卿的微型相机,“可惜这些照片,永远都送不出去了。”
苏程潇猛地发力,铁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夜鹰” 后退半步,抬手示意门外的守卫。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冲进来,在 “夜鹰” 耳边低语几句。“夜鹰” 的脸色瞬间阴沉:“启动 B 计划,把人转移到维多利亚港货轮。” 他转身看向苏程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你,就在这慢慢欣赏海景吧。”
铁门重重关上,苏程潇望着头顶小窗透进的一线天光。他想起在潜艇里,林墨卿用沾血的手指在他掌心写字的温度,想起她在拍卖行跳探戈时发间的茉莉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暗暗发誓,就算踏平整个香港,也要把她救出来。
此刻,在维多利亚港某处货轮的底舱,林墨卿被拷在生锈的管道上。海水拍打着船身,咸腥的湿气混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她的伤口己经感染,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恍惚间,她看见童年时的南京城,炮火中母亲把她推进地窖,自己却被日本兵拖走。而现在,那个日本军官的儿子就站在面前。
“林小姐,别来无恙。”“夜鹰” 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温柔,他举起难民证,“还记得这个吗?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当时没杀你?因为他说,你眼里的仇恨,和他当年在军国主义教育下的眼神一模一样。” 林墨卿猛地抬头,啐了他一口:“禽兽!”
“夜鹰” 掏出手帕擦了擦脸,笑容不减:“很快,你就能去见你的家人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们拼命保护的秘密,是怎么变成毁灭千万人的武器。” 他打了个响指,士兵们推着几个密封的金属箱进来,箱子上印着醒目的生化标志。
林墨卿感觉浑身发冷。她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可能是比细菌战更可怕的东西。“夜鹰” 凑近她耳边:“苏程潇正在赶来的路上,猜猜看,当他看到你和这些宝贝在一起,会做出什么选择?是救你,还是毁掉证据?”
货轮甲板上,暴雨倾盆而下。苏程潇混在搬运工中间,悄悄摸向船舱。他腰间藏着从黑市买来的手枪,靴筒里插着匕首。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却死死盯着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带林墨卿回家。而在不远处的指挥塔上,“夜鹰” 举着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猎物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