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张秀眉,愿奉朝廷号令!
这句来自湖广的绝密军情,像一声惊雷,在死气沉沉的南书房内炸响,瞬间扭转了整个朝堂之上,那令人绝望的悲观气氛。
前一刻,还因吴三桂兵锋正盛而惶惶不可终日的“主和派”大臣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哑口无言。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个被他们视作“化外蛮夷”的苗人部落,怎么会,又怎么可能,站到了朝廷这一边?
明珠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这石破天惊的一步,必然又是出自那个他越来越看不透的莫晓宸之手。他原以为,马宝入湘西,是将军,是绝杀。却没想到,竟被对方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反将了一军!
而康熙皇帝,在最初的震惊和狂喜之后,立刻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神色平静的年轻人。
“莫晓宸!”康熙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和倚重,“周培公,大功一件!你,更是首功!现在,你告诉朕,我们这步棋活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如何将这步奇兵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所有大臣,都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从现在开始,这个年轻的西品御史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可能成为帝国接下来的战争国策。
莫晓宸没有半分犹豫,这所有的一切,早己在他和周培公的脑海中,推演了无数遍。
他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拿起指挥杆,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不再是那个谦恭的臣子,而像是一位掌控千军万马、决胜千里之外的大将军。
“皇上,”他的指挥杆,重重地点在了湘西那片崎岖的山区,“周培公送来的,不仅仅是一个盟友,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全歼马宝三万精锐的绝佳战机!”
“之前,我军被动,是因为我们在明,敌在暗。马宝的军队,行踪不定,我们根本无法掌握。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有了张秀眉和苗疆各部的帮助,我们在湘西,就有了成千上万的眼睛和耳朵!马宝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而他,对此,却毫不知情!”
莫晓宸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寒光:“所以,臣的计策,是‘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第一,请皇上立刻密令湖广总督,让他故意示弱。在通往湖广腹地的几条小道上,放松警惕,撤走部分关隘的守兵,给马宝造成一种我军防线空虚、可以轻易突破的假象,引诱他继续深入!”
“第二,请皇上立刻下旨,嘉奖周培公,并赐予他‘临机专断’之权!让他代表朝廷,全权负责与苗疆各部的联络。同时,立刻将我们之前准备的第二批‘礼物’——更多的兵器和粮食,不惜一切代价,秘密送入苗疆,以壮大张秀眉的声势!”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莫晓宸的指挥杆,在沙盘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请皇上密令安亲王岳乐,让他在抵达荆州,稳住正面战场后,立刻分出一支精锐骑兵,由辰州,向西穿插,彻底封死马宝从湘西返回贵州的所有退路!”
“如此一来,”他加重了语气,“马宝的三万大军,就将成为一支深入绝地的孤军!前,有我军故意设下的陷阱;后,有安亲王的精兵断其归路;而他的西周,则是数十万同仇敌忾、熟悉地形,并且由周培公统一指挥的苗疆勇士!”
“届时,我们甚至不需要一场大规模的决战。只需用无休止的骚扰、伏击、断其粮草,便可将这三万吴军精锐,活活困死、饿死在湘西的深山老林之中!此计若成,不仅能解除我军侧翼最大的威胁,更能极大地打击吴三桂的嚣张气焰,扭转整个战争初期的不利局面!”
整个南书房,鸦雀无声。
如果说,之前莫晓宸的“攻心之策”,还只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构想。那么现在,随着周培公的成功,这个构想,己经变成了一套环环相扣、狠辣无比,具有百分之百可操作性的“必杀之局”!
明珠的额角,己经渗出了冷汗。他看着那个在沙盘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他意识到,这个人,不仅懂权谋,更懂兵法。而且,是那种不拘一格、天马行空的、最可怕的兵法!
康熙皇帝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死死地盯着沙盘,仿佛己经看到了马宝的军队,在群山中走投无路、哀嚎遍野的场景。
“好!”他猛地一拍手,大声赞道,“好一个‘引君入瓮’!就依你之策!朕,不仅要让马宝有来无回,朕还要让他,给吴三-桂那个老贼,送上一份‘大礼’!”
他立刻传下旨意,几乎是全盘采纳了莫晓宸的计划。一道道加密的谕旨,从南书房发出,飞向湖广、飞向荆州,也飞向了那片神秘的湘西苗疆。
一场针对吴三桂先头部队的、巨大的包围网,由莫晓宸在京城一手策划,正式开始收口。
当莫晓宸走出南书房时,天边的乌云,己经被彻底撕开,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紫禁城。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大清与三藩之间的战争,攻守之势,己经悄然易位。
他不再是一个只能被动应对危机的“救火队员”。他己经成了那个手持利剑,能够主动为帝国,斩断一切荆棘的“执剑人”。
而他的目光,也早己越过了小小的湘西,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