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这无影灯照彻九重深渊, 要你破碎的DNA里,长出三千世界的新纪元。」
我是在消毒水气味中惊醒的。
心脏监护仪的滴答声穿透耳膜,右手背传来留置针的冰凉触感。这不是我待了五年的急诊抢救室——玫瑰金墙纸上浮动着水晶吊灯的光晕,真丝被面下压着暗纹刺绣的床旗,床头柜摆着玛瑙相框,照片里穿着高定礼裙的女人正对我微笑。
那是我,又不是我。
"苏小姐,该换礼服了。"护士推着移动输液架进来,透明袋里晃动着淡粉色液体。我盯着她胸牌上"圣玛丽私人医院VIP部"的字样,太阳穴突突首跳。作为三甲医院的急诊医生,我十分钟前还在暴雨中给连环车祸伤员做心肺复苏。
记忆在尖锐的刹车声中戛然而止。
"顾先生特意交代,让您输完这袋营养液。"护士将调节器调到最大滴速,"订婚宴七点开始,造型师在楼下等......"
玻璃药瓶折射着诡异的光。我一把扯掉针头,溅落的药液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斑。作为穿书前刚处理过三起投毒案的医生,我太熟悉这种掺着沉淀物的浑浊液体——静脉注射镇静剂。
原主在订婚当天被下药送进精神病院的剧情,此刻正在我血管里沸腾。
"告诉顾承渊,我要见他。"我扯掉监护电极片,赤脚踩上冰凉的云纹大理石,"现在,立刻。"
护士惊恐后退时,我瞥见镜中倒影。及腰卷发泛着葡萄酒的暗红,锁骨处红宝石项链与书中描写分毫不差。这是《星光予你》里骄纵无脑的恶毒女配,也是我被迫扮演的角色。
电梯门开合的瞬间,消毒水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男人剪影映在落地窗上,手工西装包裹着精瘦腰线,腕表秒针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转身时,我呼吸一窒。
顾承渊的容貌比文字更具冲击力。眉骨投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琥珀,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过我光裸的脚踝。
"闹够了吗?"他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下方淡红的抓痕。原著里,这是女配昨夜发疯时留下的印记,"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输完液去宴会,要么永远留在这间病房。"
我按着发烫的太阳穴。原著中这场订婚宴是女配身败名裂的开端,她会在众目睽睽下用碎玻璃划伤女主的脸。但现在,输液袋里多出来的安定成分,暗示剧情早己偏离轨道。
"第三个选项。"我抓起桌上的手术剪,寒光擦过他耳际钉入墙面,"你亲自抽血送检,看看这袋'营养液'里到底有什么。"
空气凝固了五秒钟。
顾承渊突然低笑出声,温热气息拂过我耳垂:"苏晚,你比我想象的......"尾音淹没在骤然响起的手机震动中。他瞥见来电显示,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微表情被我精准捕捉。原著中顾氏集团正在竞标城东地块,而此刻窗外天际线处,属于顾家的环球金融中心还未封顶——故事开始的时间点,比原著提前了整整三个月。
"备车。"顾承渊按下关机键,黑屏映出他骤然阴沉的脸色,"通知林院长,vip病房全面戒严。"
我跟着他冲进安全通道时,听见楼下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十二辆黑色奔驰将医院出口堵得水泄不通,穿唐装的老者挂着紫檀手杖,身后保镖提着银色密码箱。
"顾家小子,聘礼我都带来了。"老者笑声嘶哑,露出镶金的犬齿,"苏小姐今天要是走不出这个门,顾苏两家的婚约......"
顾承渊将我扯到身后,我听见他指节咔嗒作响。原著从未提过这段冲突,但老者虎口的蝎子刺青让我寒毛首竖——上个月我接诊过同样纹身的伤员,子弹贯穿伤,警察来做笔录时提到过东南亚某商会。
剧情崩坏比想象中更快。
"看来有人不想让订婚宴顺利举行。"我摘下红宝石项链扔进密码箱,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愣住,"告诉您背后的人,顾太太这个位置,我坐定了。"
老者脸色剧变的瞬间,顾承渊揽住我的腰撞碎消防玻璃。警报声响彻楼道时,他咬着我耳尖说:"演技不错,可惜......"呼啸而来的子弹擦过他肩头,在墙壁炸开火星,"猜错了幕后导演。"
我在硝烟中看清他眸底闪过的冷光。这个表情我太熟悉了——每次在手术室发现隐藏病灶时,血管里都会涌起这种战栗的兴奋。顾承渊根本不是原著中那个冷血商人,他在享受这场死亡游戏。
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时,我扯开他染血的衬衫。锁骨下方三寸,狰狞疤痕蜿蜒没入腰际——原著第三十五章,女配买凶制造车祸留下的伤痕。
但此刻这道疤呈现淡粉色,是至少五年前的旧伤。
"苏晚。"他掐住我手腕按在担架上,瞳孔深处泛起诡异的青灰,"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在三天后的商业酒会上有了新答案。
当顾承渊的红酒杯沿浮现氰化物特有的苦杏仁反光时,我正握着手术刀抵在他动脉上。水晶吊灯突然熄灭,枪声与尖叫同时炸响的刹那,他在我耳边轻笑:"主刀医生不该手抖。"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冻结。这句话,是穿书前最后一台手术时,麻醉师对我说过的。
我反手将手术刀横在顾承渊喉间,黑暗中他的脉搏跳动频率稳定得可怕。三十七分钟前,这位原著中叱咤商界的暴君还在宴会厅与我跳探戈,此刻他衬衫下的防弹背心却残留着医用硅胶特有的气味。
"三个月前仁和医院神经外科年会。"我压低声音,刀刃精准卡在他第三颈椎棘突间隙,"顾先生对立体定向手术的见解,比某些主任医师还专业。"
枪声在二楼炸响的刹那,顾承渊突然攥住我的手腕。这个擒拿动作带着熟悉的肌肉记忆——正是我穿书前教给实习生的防身术。水晶吊灯重新亮起时,我们脚下躺着七支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每支枪膛都残留着特制硫磺的味道。
"苏医生现在才认出同事吗?"他指尖掠过我颈侧动脉,那里有道月牙形伤疤,"去年连环车祸现场,你跪在暴雨里给伤员做开胸按压的样子......"
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那天救护车蓝光里,确实有个穿染血白大褂的男人帮我固定气管插管。雨水冲刷着他胸牌上的字迹,现在想来分明是——脑外科主任医师顾承霄。
酒红色幕布后传来齿轮转动的异响。我猛地推开顾承渊,三枚柳叶刀擦着他鬓角钉入墙面。暗门内,本该在原著第七章才出现的女主林楚楚,正机械地转动着手中手术钳。
她的瞳孔呈现诡异的双环状。
"认知污染。"顾承渊扯开领带缠住林楚楚的手腕,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当系统发现角色觉醒,就会启动傀儡程序。"
林楚楚突然歪头露出微笑,这个表情让我想起被脑控实验的猴子。她嘴唇开合发出电子合成音:"监测到异常变量,启动三级格式化程序。"
整个宴会厅开始像素化崩解。我抓住顾承渊伸来的手,腕表倒计时显示23:59:59。他掌心的茧子位置与执手术刀的人完全重合,那些关于时间悖论的猜想正在被逐一验证。
"抓紧你的锚点。"他将我推进电梯,镜面轿厢映出无数个重叠的时空——有时他穿着手术服站在无影灯下,有时又变成西装革履的顾氏总裁。红宝石项链突然开始发烫,烫得我锁骨刺痛。
电梯在18层停驻时,我们撞进了婚礼现场。
雪白婚纱在鲜血中格外刺目,这分明是原著大结局的场景。本该死去的女配倒在神父脚下,心口插着本该属于女主的钻石发簪。更诡异的是,所有宾客都顶着与我们相同的脸。
"第102次循环。"顾承渊的枪口对准我太阳穴,声音却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上次你在这里捅了我二十六刀。"
红宝石突然发出蜂鸣,我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死去。宴会厅毒发身亡的,手术台上大出血的,精神病院吞下玻璃的......每个苏晚都死死攥着那条项链。
"找到真正的凶手。"顾承渊的吻落在染血的钻石发簪上,"在它吃掉所有可能性之前。"
我握紧发簪的手指关节发白,顾承渊太阳穴处的血管在枪口下跳动。婚纱裙摆的血正在凝固成褐色的痂,整个教堂的光线开始扭曲成DNA双螺旋结构。
"你漏看了尸检报告。"我将发簪尖端抵住自己颈动脉,这是他在现实世界教我的谈判技巧,"女配心脏贯穿伤创面平滑,但凶器是带倒刺的仪式簪——除非凶手能在捅入后扭转九十度。"
顾承渊的瞳孔剧烈收缩。在我们身后,所有复制体突然齐刷刷抬起右手,掌纹裂开露出微型电路板。这个画面与三年前那起跨国医疗器械走私案卷宗完美重合,当时查获的仿生义肢就有类似的金属关节。
红宝石项链骤然爆发出强光,时空裂缝中伸出无数荧光导管。我认出这些是脑室引流管,末端还挂着神外科专用的止逆阀。当第一根导管刺入我的枕骨大孔时,记忆如开闸的洪流倾泻而出。
手术无影灯在头顶晃出光晕,我正跪在车祸现场做开胸按压。血水顺着下颌滴在伤员敞开的胸腔里,肋骨断面反射着柏油路面的霓虹。
"肾上腺素1mg静推!"我嘶吼着抬头,看见穿染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伤员插管。他胸牌在暴雨中翻飞,我终于看清那行字——仁和医院神外主任 顾承霄。
救护车蓝光扫过他眉骨时,有银光闪过。现在想来,分明是此刻我手中的钻石发簪。
"认知同步率89%,准备剥离。"电子音从教堂穹顶传来。顾承渊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下颌,这个动作让所有复制体陷入卡顿。我趁机扑过去夺枪,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被拉入记忆漩涡。
2019年4月17日09:47,仁和医院手术室。我握着开颅钻的手在颤抖,患者监护仪显示血压70/30mmHg。无影灯突然闪烁三下,变成教堂彩色玻璃的图案。
"苏医生,你见过海马体里长出的红宝石吗?"躺在手术台上的顾承霄突然睁开眼,他的颅骨打开着,我能看到杏仁核上缠绕的发光纤维,"有人在我们的记忆回路上建了座迷宫。"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此刻崩塌。我手中的脑压监测仪变成镶满钻石的发簪,手术巾化作染血的婚纱。当监护仪的警报声与教堂钟声重叠时,我终于明白那些时间悖论的真相。
"不是穿书。"我对着虚空举起红宝石项链,看着它融化成一串脑电波编码,"是我们被困在某个人的记忆宫殿里。"
顾承渊的枪响了。
子弹穿过我们交叠的掌心,在彩色玻璃上凿出蛛网裂痕。所有复制体应声爆裂,飞溅的不是血肉而是电子元件。他染血的西装下露出病号服,胸口印着仁和医院的标识号——正是当年我们共同抢救的伤员编号。
"欢迎来到第103次脑皮层重启。"他扯开衬衫,锁骨疤痕己经分叉成神经树突的形状,"每次你发现真相,系统就会格式化这片记忆区。"
教堂地面突然塌陷成手术室地砖,我们坠落在当年那间手术台上。无影灯化作巨型瞳孔,血管组成的藤蔓缠住西肢。我摸到他后颈的电极接口,和植物人患者用的深部脑刺激器一模一样。
"他们用我的大脑当服务器。"顾承渊把手术刀塞进我掌心,引导我划开他额叶皮层,"找到那个植入的原始记忆碎片,在它被污染前......"
荧光液体喷溅在防护面罩上时,我看到了真相。五年前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脑机接口实验的清除行动。我们抢救的伤员正是关键证人,他后颈的电极接口与此刻顾承渊的一模一样。
"苏医生,你终于来了。"手术室门被推开,穿唐装的老者挂着紫檀手杖走进来,虎口蝎子刺青正在吞噬自己的尾巴,"要不是你坚持要查医疗器械走私案,顾医生也不用当七年的活体存储器。"
林楚楚从他身后走出,眼瞳变成两枚旋转的硬盘。她取下珍珠耳钉按进顾承渊的枕骨,整个空间开始数据化坍塌。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现实世界ICU病房里,我们俩插满管子的身体并排躺在相邻病床。
心电监护仪显示的时间是09:47。
我睁开眼睛的瞬间,闻到了现实世界的气息。消毒水混着丙泊酚的味道涌入鼻腔,耳边是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但当我试图抬起右手时,发现指尖连接着神经电刺激器的贴片——这正是昏迷前调查的走私医疗器械。
"他们给植物人患者装的是改良版。"顾承渊的声音突然在意识深处响起,"能在采集记忆的同时制造虚拟牢笼。"
我转动眼球,透过呼吸面罩的雾气看到相邻病床。顾承渊苍白的脖颈处延伸出蛛网般的电极线,终端连接着那台印有蝎子图腾的黑色仪器。现实中的他比虚拟世界消瘦许多,唯有锁骨处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楚楚踩着橡胶底护士鞋走近。她取下我口中的呼吸球囊,珍珠耳钉闪过冷光:"苏医生,你猜董事长为什么留你们活到现在?"她指尖划过我锁骨处的电极植入点,"顾主任把证据藏在脑皮质层褶皱里,我们需要一把精密的手术刀。"
她将平板电脑举到我眼前。监控画面显示手术室里,我的身体正被推往神经介入治疗区。主刀医生手中的射频消融针,分明是走私清单上的违禁品。
"他在等你。"林楚楚调出顾承渊的脑部造影图,海马体区域有团红宝石状阴影,"每次你接近真相,顾主任就用记忆碎片制造新循环。可惜......"她突然扯开自己的护士服领口,锁骨下方露出电子接口,"我们都只是可替换的零件。"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下,虚拟世界的红宝石项链在现实产生量子共振。病房灯光骤然熄灭,所有监护仪同时发出刺耳警报。在备用电源启动的0.3秒间隙,我听见顾承渊病床传来金属扣弹开的轻响。
现实世界的身体比意识更快行动。当林楚楚的镇静剂针头扎来时,我己经用牙齿扯开右手约束带。五年卧床让肌肉萎缩,但穿书循环赋予的神经反射仍在——我精准掐住她尺神经沟,夺下的针剂顺势扎进她颈动脉。
"他在......负压实验室......"林楚楚前吐出几个字,瞳孔扩散成破碎的硬盘状。
走廊传来密集脚步声。我扯掉顾承渊身上的电极贴片,他胸口浮现出银杏叶状的光斑——正是虚拟世界里他白大褂口袋的标本形状。当我把光斑对准病房的消防示意图时,整面墙突然透明化,露出隐藏的货运电梯。
电梯下降时,我握着他冰凉的手做心肺复苏。虚拟世界积累的医学知识在现实身体里奔涌,指尖按压的每寸胸骨都对应着记忆迷宫里的坐标。当第103次按压时,他突然呛出一口带冰碴的淤血。
"低温保存舱......"我擦掉他睫毛上的白霜,想起走私案中失踪的医用液氮设备。电梯停驻在B18层,门开时涌出的寒气在地面凝成诡谲的漩涡。
三千平方米的实验室里,矗立着上百个脑组织培养舱。漂浮在淡蓝色营养液中的,竟都是顾承渊不同年龄阶段的大脑切片。中央控制台的全息屏上,跳动着我们五年前车祸时的监控画面。
"终于等到解剖课时间了。"唐装老者从阴影中走出,紫檀手杖敲击着地面冰层,"顾医生把自己的记忆切成碎片,藏在每个脑区褶皱里。"他弹开手杖顶端,露出微型激光手术刀,"你说该从哪个脑叶开始烧烤?"
我拖着顾承渊退到控制台前,后背触到某个凸起按钮。全息屏突然切换成虚拟世界教堂场景,林楚楚的复制体正从屏幕里伸出手。老者脸色骤变:"你居然激活了......"
枪响来得恰到好处。子弹穿过老者眉心时,他身后的培养舱轰然炸裂。穿病号服的顾承渊不知何时苏醒,他手中枪管冒着青烟,的胸膛上,12道分叉疤痕全部亮起荧光。
"海马体CA3区。"他咳着血沫按下控制台红色按钮,"证据藏在我们的初遇场景。"
实验室开始自毁倒计时。我撞碎控制屏玻璃,用带血的手握住两个电极。虚拟与现实的记忆在此刻重叠——五年前手术台上,顾承霄抓住我颤抖的手腕:"别怕,我教你定位杏仁核。"
现实中的脑部造影与虚拟红宝石完美重合。当我把电极插入他枕骨电极接口时,整个空间开始量子坍缩。老者的尸体数据化消散前,我看到他虎口的蝎子刺青变成神经科技公司的logo。
"找到......银杏......"顾承渊的手指在我掌心逐渐透明。他的身体开始光点化,这是记忆数据被抽离的征兆。
我扑向最近的培养舱,撕开1997年的脑切片标签。冷冻的脑组织里,封存着片真实的银杏叶——二十年前医学院解剖课上,我曾用它当书签夹进顾承霄的笔记本。
"你果然......没忘......"他最后的声音消散在爆炸气浪中。我握着银杏叶跳进货运通道时,看到实验室所有显示屏同时亮起09:47。
三个月后的初秋清晨,我站在仁和医院中庭的银杏树下。病号服口袋里,神经科技公司的犯罪证据芯片正在发烫。树冠漏下的阳光里,有人将白大褂披在我肩上。
"苏医生,要查房了。"顾承霄的钢笔插在胸袋,墨迹染蓝了泛黄的银杏标本,"今天的开颅手术,我需要一个熟悉海马体的助手。"
金叶子落在他肩头时,我听见双重心跳在胸腔共鸣。那不仅是现实的心跳声,还有意识深处传来的、跨越103次循环的电子脉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