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如细盐般洒在青瓦白墙上，祠堂前的石磨盘结着厚厚的冰壳。张伯的铜锣声惊起竹梢的霜尘，老人裹紧灰布棉袄，拄着拐杖喊道："东山坡的貉子啃穿了王家的菜窖！今次定要将它们一网打尽！"林夏往陶瓮里塞满捣碎的辣蓼草，见苏砚正用藤条加固捕兽夹，便递过个布包："里头是掺了酒曲的杂粮，貉子闻着就挪不开脚。"
霜色浸染的山道铺满冻硬的落叶，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林夏拨开结霜的灌木，忽见菜窖旁的土坡布满蜂窝状的洞穴，洞口散落着啃剩的菜根和灰褐色的绒毛。周大叔蹲下身，用树枝丈量爪印："这些貉子鬼精得很，挖的洞西通八达，瞧这爪痕间距，怕是拖家带口的大族群。"
阿黄突然趴在一处洞口，前爪不停地刨土，喉咙里发出兴奋的低鸣。小狐狸蹲在土堆上，尾巴卷着浸透杂粮的麻袋，雪球则攀着枯树，爪子勾着装满辣蓼草粉的竹筛。寒风掠过霜坡，卷起的冰碴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远处的梯田蒙着层薄雾，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动手！"张伯一声令下，汉子们将掺了酒曲的杂粮撒在洞口周围，又把浸过辣蓼草汁的麻绳塞进洞穴深处。没过多久，地底传来窸窸窣的响动，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突然，一只圆滚滚的貉子探出脑袋，蓬松的皮毛沾着泥土，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西周。苏砚屏住呼吸，却见貉子猛然后退，竟是识破了陷阱。
"它们要从侧洞跑！"林夏大喊。果然，几只貉子从隐蔽的洞口窜出，嘴里还叼着偷来的菜根。阿黄立刻扑上前去，咬住一只貉子的尾巴，却被其余貉子围攻，在地上滚作一团。小狐狸甩出麻袋罩住两只貉子，雪球趁机摇晃竹筛，辣蓼草粉如烟雾般散开，呛得貉子们连连打喷嚏。
一只体型如幼犬的老貉突然从主洞冲出，它的皮毛油亮如缎，脖颈处的白毛蓬松如冠。老貉发出低沉的嘶吼，带领族群朝着荆棘丛逃窜。张伯拄着拐杖挡在前方，枣木杖敲击地面发出闷响："别让它们逃进林子！"汉子们举起火把围成半圆，跳动的火苗映得霜雪通红。
铁柱攥着自制的竹网，声音发颤："姐姐，我...我该往哪拦？"林夏将浸了辣蓼草汁的布条系在他手腕："守住东边缺口！"男孩鼓起勇气冲上前，竹网恰好兜住一只跃起的貉子。然而更多的貉子如潮水般涌来，有几只竟用锋利的爪子刨开冻土，企图重新挖洞逃窜。
"用烟熏！"林夏指挥众人将干草塞进洞口点燃。滚滚浓烟中，貉子们被呛得纷纷钻出洞穴，却又被辣蓼草粉逼得退回。苏砚瞅准时机，将套索甩向老貉，绳索精准缠住它的前爪。老貉拼命挣扎，却被众人合力拖出洞穴，其余貉子见状，顿时乱作一团。
日头西沉时，众人押着被俘的貉群回村。貉子们缩成毛茸茸的团子，在麻绳里发出委屈的呜咽。祠堂前，妇人们架起石臼准备将貉肉剁碎做馅饼，周大叔媳妇将剥下的貉皮铺在竹匾上："这绒毛厚实，给娃们做棉鞋最暖和。"张伯拄着拐杖分肉，眼角笑出深深的皱纹："貉肉紧实，配上酸菜炖，最能驱寒！"
夜幕降临，祠堂里暖意融融。林夏蹲在灶台边添柴，看着铁锅里咕嘟冒泡的肉馅，香气混着艾草的清香弥漫全屋。铁柱咬了口刚出锅的馅饼，烫得首呵气："比貂肉馅还香！"苏砚往火堆里添了根榆木，火星子噼里啪啦溅起："明日用石块把洞口填实，再撒些碎玻璃，看它们还敢不敢来。"
女人们围坐在油灯下，用貉皮缝制棉鞋。林夏从竹篓里掏出晒干的茉莉花瓣："把这些缝进鞋垫里，走路又软和又香。"说话间，小狐狸叼着块烤貉肉跳到铁柱膝头，尾巴卷着他的手指轻轻摇晃。男孩挠了挠狐狸耳朵，小声问："姐姐，要是还有别的野兽来捣乱，咱们真能挡住吗？"
林夏摸了摸他的头，望向窗外高悬的圆月："只要咱们心齐，再凶的野兽也不怕。等开春了，咱们在菜窖边种上带刺的蔷薇，既好看又能护庄稼。"祠堂外，霜花在月光下闪着银辉，铜铃与草铃的清音混着欢笑声，随着炊烟飘向覆着薄霜的田野。火堆渐渐化作暗红的炭，猎户们裹着棉袄打盹，孩子们枕着新缝的貉皮棉鞋进入梦乡，这平凡又热闹的夜，恰似陶瓮里煨着的热汤，暖透了深秋的每一寸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