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被山神收走的纱帐,渐渐露出青黛色的山脊。林夏蹲在溪边浣洗箭囊,山泉水漫过手腕时泛起细碎的银光,倒映着对岸苏砚采药的身影。少年腰间铜铃随着攀爬岩石的动作叮咚作响,惊起几只白鹭掠过水面,翅尖在溪面划出层层涟漪。
阿黄忽然从竹林里钻出来,嘴里叼着颗沾着露水的野草莓。林夏笑着接过果子,指尖触到它温热的鼻尖:“又去哪淘气了?”话音未落,雪球从树梢轻盈跃下,蓬松的尾巴扫过她肩头,琥珀色眼睛盯着溪水里游动的小鱼,前爪在岸边虚探,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林夏的裙摆。
“该上山了。”周大叔的声音从山道传来。老人背着新制的竹篓,篓口探出几株新鲜的紫苏,“昨儿布的陷阱该收了,顺道采些松子,今年的松子格外。”林夏将晾干的箭囊斜挎在肩,跟着两人往云遮雾绕的鹰嘴崖走去。
山道上铺满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林夏留意到路边几株蓝紫色的野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像缀着星星。苏砚忽然停步,用采药锄拨开草丛:“这是忘忧草,晒干了泡水能安神。”他小心翼翼地连根挖出,用藤蔓仔细捆好,“前些日子见你总盯着夜空发呆。”
林夏耳根发烫,低头瞥见阿黄正围着雪球打转。白猫忽然弓起脊背,前爪猛地扑向草丛,惊起只灰褐色的野兔。阿黄“汪”地叫了声,撒开腿追去,雪球轻盈跃上枝头,尾巴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林夏下意识摸向短弓,却见苏砚轻轻按住她的手:“由它们玩吧。”
行至半山腰,周大叔指着峭壁下的枯树洞:“那陷阱里怕是有货。”林夏顺着绳索滑下去,果然见陷阱里蜷着只毛色油亮的山鸡,爪子被藤蔓套索缠住。山鸡见有人来,扑棱着翅膀发出惊慌的叫声。林夏蹲下身,小心解开套索:“别怕,不伤害你。”她从怀里掏出把小米,看着山鸡啄食完毕才放它飞走。
“心软可不是好猎手。”苏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捧着簇野山莓,“但这样的姑娘,倒比猎户更像山间的精灵。”他耳尖泛红,将山莓塞进林夏掌心,转身去查看其他陷阱。林夏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捏着酸甜的果子,心跳声比腰间艾草绳在风中的震颤更剧烈。
日头偏西时,三人满载而归。周大叔的竹篓里除了猎物,还装着几捧晒干的草药;苏砚背着的藤筐里,松子、板栗堆得冒尖;林夏的箭囊里插着几支新采的箭竹,箭尾系着用野菊编的花穗。阿黄欢快地叼着根木棍跑来跑去,雪球则懒洋洋地趴在林夏肩头,尾巴垂下来扫着她的脖颈。
路过鹰嘴崖时,林夏忽然被崖边一抹莹蓝色吸引。拨开丛生的灌木,她看见株从未见过的植物:茎秆细长如碧玉,顶端缀着铃铛状的花朵,花瓣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苏砚凑过来仔细端详,眼中闪过惊讶:“这是传说中的灵犀草,百年才开一次花。”
说话间,崖下突然传来幼兽的哀鸣。林夏趴在岩石边望去,只见深谷里卧着只受伤的小鹿,后腿被捕兽夹死死咬住,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地。她转头看向周大叔,老人沉默片刻,解下腰间的绳索:“去吧,小心些。”
下到谷底时,小鹿警惕地想要起身,却因伤口剧痛再次倒下。林夏慢慢靠近,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着的伤药:“别怕,我来帮你。”她轻抚小鹿颤抖的脊背,指尖触到它温热的皮毛,一边轻声哼唱着山间小调,一边用匕首撬开捕兽夹。苏砚适时递来布条,两人合力为小鹿包扎好伤口。
暮色渐浓时,小鹿己经能颤巍巍地站立。它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林夏的手心,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林夏望着它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山间的一草一木,都比任何猎物更珍贵。
归途中,山风送来阵阵炊烟。林夏背着猎物走在最后,看着前方周大叔和苏砚的身影被夕阳拉长。阿黄在脚边欢快地跑着,雪球偶尔跃上树梢,又轻巧地落在她肩头。远处的韶山村灯火渐次亮起,像撒在山间的星星,而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也随着晚风,飘向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