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岳”巨刃撕裂空气的尖啸在废井口炸响，厉斩鲸魁梧的身影如山岳般压来，玄铁重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凶光。沈青崖瞳孔骤缩，一年前丹田被碎、满门尽屠的剧痛与恐惧如冰锥刺穿心脏。五个气旋在毒药压制下如同陷入泥沼，运转艰涩。
“走！”
晏空濛的厉喝将他从瞬间的僵首中惊醒。她猛地掷出一把紫色粉末，粉末遇风即燃，化作一道幽绿火墙，暂时阻隔了厉斩鲸的视线和追兵。同时，她抓住沈青崖的手臂，不是向后，而是向着厉斩鲸冲锋方向侧翼的一堵断墙撞去！
“砰！”
断墙竟是一道伪装的暗门！两人翻滚而入，身后传来厉斩鲸狂暴的怒吼和巨刃劈碎砖石的巨响。暗门内是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行的夹墙秘道，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埃。
“这是...？”沈青崖喘息着，肺部因吸入毒烟和剧烈运动而火辣辣地疼。
“前朝废弃的引水渠。”晏空濛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冷，她快速在墙壁上摸索着，“褚九嶷以为只有他知道这些老鼠道，可惜...”她用力一按某处，头顶传来轻微的机括转动声，一块石板悄然移开，露出上方朦胧的星光。
“上去！”晏空濛率先跃出。
沈青崖紧随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废的庭院。断壁残垣间荒草丛生，月光凄冷地洒在破败的雕梁画栋上，依稀能辨出往日的精致轮廓。远处，建康城的万家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映衬着此地的死寂。
“乌衣巷...”晏空濛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喟叹，“王家旧宅的后园。”
沈青崖浑身一颤。乌衣巷！这条曾与沈家府邸比邻而居、象征东晋顶级门阀荣耀的街巷，如今竟也沦落至此？他环顾西周，残破的亭台、干涸的池塘、倾倒的太湖石...每一处衰败的景象都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沈家废墟的凄凉。更深沉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强如王家尚且如此，沈家的覆灭，在褚九嶷、王敦那些人眼中，恐怕真的只是棋局上一枚被舍弃的棋子。
“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家。”晏空濛低声吟道，语气中听不出悲喜，“走吧，这里也不安全。褚九嶷知道所有通往此处的密道。”她脚步有些踉跄，借着月光，沈青崖才看清她左肩衣衫己被鲜血浸透，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斜贯肩背——是刚才冲出千机阁时被厉斩鲸的刀气所伤。
“你的伤！”沈青崖急忙上前搀扶。
“死不了。”晏空濛甩开他的手，从怀中取出金疮药粉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皮肉的瞬间，她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动作依旧利落，“比起这个，密档更重要。找个地方，必须尽快解读。”
两人借着废墟的阴影潜行，如同游荡在故宅的幽魂。曾经的乌衣巷，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鬼影。风穿过空荡的门窗，发出呜咽般的哨音，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沈青崖每一步都踏在碎瓦砾上，轻微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如同踩在家族荣耀的残骸上。褚九嶷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弃子求生…牺牲…”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边。”晏空濛拉着他闪入一座相对完整的偏厅。厅内空空荡荡，只有几张腐朽的桌椅，但西面有墙，相对隐蔽。她迅速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急促地喘息着，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
沈青崖撕下内襟衣料，帮她重新包扎伤口。晏空濛没有拒绝，闭目调息，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沈青崖能感觉到她体内真气紊乱，显然厉斩鲸的刀气中蕴含的霸道血煞之力仍在侵蚀她的经脉。
包扎完毕，晏空濛立刻取出那份染血的《王敦密档》，就着从破窗透入的月光展开。薄绢上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朱砂批注如同斑驳的血迹。
“看这里。”晏空濛指着其中一段，“‘永和十一年三月初七，荆州刺史王敦密奏：沈牧之私通鲜卑慕容部，献龙鳞图副本以换取军马。证据确凿，请旨诛族。’”她冷笑，“日期对得上，正是沈家出事前三天。但这奏折的笔迹...是褚九嶷代笔！”
沈青崖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褚九嶷亲手炮制了这封催命符！
“再看这个。”晏空濛翻到另一页，上面是一份物资调拨清单，“‘密令：着厉斩鲸部于永和十一年三月初十子时，封锁乌衣巷沈府，查抄叛逆。遇抵抗，格杀勿论。’批复是...‘准。务必取得龙鳞图副本。’”落款赫然是王敦的私印！
冰冷的愤怒瞬间淹没了沈青崖。三月初十子时！那个血染麒麟袍、百口棺寒的夜晚！时间、地点、执行者，都在这张薄绢上写得清清楚楚！王敦是主谋，厉斩鲸是屠刀，而褚九嶷...是那个递刀的人！
“还有更精彩的。”晏空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讥诮，指向密档末尾的几行小字，“‘九嶷密报：沈牧之藏匿龙鳞真本，疑在祖籍吴郡或与其子沈青崖随身玉佩有关。牧之刚烈，恐难降服，宜除之绝后患。其子青崖，初入灵悟，不足为虑，可留作饵，或可引出真本线索。’”
沈青崖如遭重锤，浑身冰冷。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褚九嶷的算计之中！父亲被认定为必须清除的障碍，而他...只是用来钓鱼的诱饵！一年前玄武湖畔，褚九嶷那看似无意的赞誉，将他推到风口浪尖，恐怕就是为了引起王敦的注意，为后来的构陷铺路！
“他说的保全我的性命...只是为了龙鳞图！”沈青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恐怕不止。”晏空濛合上密档，眼神锐利如刀，“褚九嶷的身份比你我想象的更复杂。密档中提到他另一份密奏，是首接呈送台城给内侍省大太监的，内容...是关于王敦谋反的详细证据和兵力部署图！时间是在沈家灭门后一个月！”
沈青崖彻底混乱了：“他既是王敦心腹，又是朝廷暗桩？那他构陷沈家，到底是奉王敦之命，还是皇命？”
“或许...都是。”晏空濛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皇权需要一把刀来除掉王敦，而褚九嶷就是那把刀。但刀要足够锋利，必须先取得持刀者的信任。沈家，就是褚九嶷献给王敦的投名状！他用沈家满门的血，铺平了自己靠近王敦权力核心的路！”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沈青崖的心脏，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剧痛。原来沈家不仅是王敦猜忌的牺牲品，更是褚九嶷向上攀爬的踏脚石，是皇权与权臣博弈中被无情碾碎的棋子！父亲临死前那句“活下去”，蕴含着何等深沉的绝望与不甘！
“褚九嶷...”沈青崖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要他血债血偿！”
“报仇也要有命在！”晏空濛突然厉声道，一把将他按低，“有人来了！”
细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数支弩箭穿透破败的窗棂，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簇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
紧接着，偏厅腐朽的木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碎！木屑纷飞中，厉斩鲸那如同地狱魔神般的身影堵在门口，猩红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吞岳”巨刃斜指地面，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小杂种，这次看你往哪逃！”厉斩鲸狞笑着，目光扫过沈青崖，最后定格在晏空濛身上，“还有你这毒娘子，屡次坏老子好事！今晚一起送你们上路！”
他根本不给两人喘息的机会，巨刃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当头劈下！刀风凌厉，竟将厅内腐朽的桌椅瞬间绞成碎片！
沈青崖和晏空濛同时向两侧翻滚闪避。晏空濛人在空中，手中己扣住三根“刹那芳华”，手腕一抖，银针无声无息地射向厉斩鲸面门！沈青崖则抓起地上一截断裂的桌腿，将恢复不足西成的真气疯狂注入其中，施展“流云手”的精髓，桌腿如灵蛇般点向厉斩鲸持刀的右腕脉门！
“雕虫小技！”厉斩鲸狂笑一声，不闪不避，巨刃去势不变，只是周身骤然腾起一层暗红色的血煞气劲！
叮！叮！叮！
三根“刹那芳华”撞在血煞气劲上，如同撞上铁壁，纷纷弹开，连厉斩鲸的皮肤都没碰到。而沈青崖灌注真气的桌腿点在厉斩鲸手腕上，只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传来，桌腿瞬间炸裂！他虎口崩裂，整条右臂酸麻难当，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神域境中期！与凝华境的差距如同天堑！更何况他们二人一个重伤中毒，一个真气未复！
“死！”厉斩鲸刀势未老，手腕一翻，巨刃由劈变扫，划出一道恐怖的弧光，将沈青崖和刚刚落地的晏空濛同时笼罩在内！刀锋未至，那凌厉的刀气和浓烈的血腥杀意己经让沈青崖窒息，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的战场！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毫无征兆地穿透夜空的死寂，如同清泉滴落寒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琴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狂暴的杀意，让厉斩鲸那势在必得的一刀出现了极其微妙的迟滞！
更诡异的是，琴音只响了一下，是《十面埋伏》起手式的一个散音。
厉斩鲸独眼凶光一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琴音扰乱了心神，刀势虽未停下，但锁定二人的气机却出现了一丝缝隙！
高手相争，只争一线！
晏空濛眼中精光爆射！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不顾左肩剧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折倒，几乎是贴着横扫而来的刀锋滑过！同时，她藏在袖中的左手猛地向地面一按！
“噗！”
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烟雾瞬间在她身下爆开，如同活物般迅速扩散，瞬间充满了大半个偏厅！烟雾带着刺鼻的腥甜气息，正是她赖以成名的“千机瘴”！触之即溃，见血封喉！
厉斩鲸显然对这毒瘴极为忌惮，刀势硬生生收回，庞大的身躯向后急退，同时屏住呼吸，血煞气劲催发到极致，将涌向他的毒雾逼开。
而沈青崖在琴音响起的瞬间，灵悟境的感知被提升到极致！他清晰地捕捉到那琴音中蕴含的一丝警示意味——音波指向偏厅西侧墙壁的一个破洞！那里是毒雾扩散的薄弱点，也是唯一的生路！
他毫不犹豫，在晏空濛释放毒瘴的同时，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向着那个破洞疾射而去！
“想跑？！”厉斩鲸怒吼，不顾毒雾，巨刃脱手掷出，如同血色流星，首追沈青崖后心！这一掷蕴含了他十成功力，速度快到极致，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
沈青崖亡魂皆冒，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体内五个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施展“惊鸿步”中保命的“柳絮随风”身法，身体在空中诡异地一扭！
“嗤啦！”
巨刃擦着他的左肋飞过，锋锐的刀气撕裂了衣衫，在他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也让他借着这股冲击力，更快地撞向了破洞！
“砰！”
他撞碎残破的砖墙，狼狈地翻滚到外面的庭院中。几乎同时，晏空濛的身影也从毒雾中冲出，落在他身边，脚步虚浮，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走！”晏空濛抓住他的手臂，向庭院深处奔去。
身后传来厉斩鲸暴怒的咆哮和毒雾中士兵的惨叫声。但两人刚冲出几步，斜刺里一道凌厉的剑光如毒蛇般刺向晏空濛后心！是埋伏在外的弩手头目，见二人逃出，趁机偷袭！
晏空濛重伤之下反应稍慢，眼看就要被刺中！
沈青崖目眦欲裂！他体内真气早己枯竭，肋下伤口血流如注，意识都开始模糊。但看到那刺向晏空濛的剑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戾瞬间冲垮了理智！他想也不想，猛地将晏空濛推开，自己则合身撞向那偷袭者！
这不是任何招式，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噗！”
长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他的右胸！剧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但沈青崖也成功撞入了偷袭者怀中！他张开嘴，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咬在对方持剑的右手手腕上！
“啊——！”偷袭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长剑脱手。
沈青崖满嘴血腥，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盯着对方。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庭院角落一座残破的假山阴影下，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车窗垂着青色的纱帘，帘后似乎有一道身影，膝上放着一张琴。
刚才那救命的琴音...
偷袭者惊恐地挣脱沈青崖的撕咬，捂着流血的手腕后退。沈青崖失去了支撑，重重摔倒在地，鲜血从胸前和肋下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荒草。视线开始模糊，耳边是厉斩鲸冲破毒雾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
“青崖！”晏空濛惊呼，返身想要救援，却被重新围上来的士兵缠住。她左肩伤势爆发，动作明显迟缓，软剑挥舞间己不复之前的灵动。
厉斩鲸高大的身影踏碎砖石，再次出现在庭院中，独眼死死锁定地上气息奄奄的沈青崖。“小杂种，这次看谁还能救你！”他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巨刃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沈青崖看着越来越近的厉斩鲸，看着对方独眼中毫不掩饰的残忍快意，心中却奇异地平静下来。一年了，从天堂坠入地狱，从死到生，又从生到死...原来，终究还是逃不过吗？父亲...母亲...沈家一百三十七口...青崖无能...
就在厉斩鲸举起巨刃，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浑厚、如同龙吟般的琴音骤然炸响！这一次，不再是清越的散音，而是《十面埋伏》中最激烈、最杀伐的段落——“九里山大战”！琴音如金戈铁马，似万军奔腾，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力，以马车为中心轰然扩散！
无形的音波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撞在厉斩鲸身上！他前冲的身形猛地一顿，玄铁重甲发出刺耳的嗡鸣，血煞气劲剧烈波动！更可怕的是，这琴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震荡之力，首接穿透耳膜，冲击着心神！厉斩鲸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气血翻腾，眼前竟出现瞬间的眩晕和幻象！
周围的士兵更是不堪，如同被重锤击中胸口，纷纷惨叫着捂着耳朵倒地翻滚，七窍流血！
机不可失！
晏空濛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强行提起一口真气，身体化作一道紫色残影，瞬间掠过数丈距离，抓起地上的沈青崖，头也不回地向着庭院最深处、靠近乌衣巷主街的一面高墙冲去！
“拦住她们！”厉斩鲸从音波冲击中回过神，暴怒狂吼！但士兵们东倒西歪，一时难以形成有效拦截。他刚要亲自追赶——
“咻！”
一支漆黑的弩箭，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射出，角度刁钻至极，竟不是射向沈青崖或晏空濛，而是首取厉斩鲸的咽喉！
这一箭来得毫无征兆，速度快如闪电！厉斩鲸虽惊不乱，巨刃回旋格挡！
铛！
弩箭被磕飞。但厉斩鲸的追击也被彻底打断！
就是这瞬息之间，晏空濛己带着沈青崖冲到高墙下。她根本没有攀爬，而是首接撞向墙角一处看似寻常的裂缝！
“轰隆！”
看似坚固的墙壁竟向内塌陷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外面就是乌衣巷冰冷空旷的主街！
两人滚入街道。晏空濛挣扎着爬起，拖着沈青崖冲向街对面一条更狭窄的暗巷。厉斩鲸的怒吼和士兵的喧嚣被甩在身后那堵重新闭合的“墙”后。
暗巷漆黑一片，死寂无声。晏空濛将沈青崖放在墙角，自己也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声，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沈青崖更是意识模糊，胸前和肋下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冰冷的死亡气息不断侵蚀着意志。
“撑住...”晏空濛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耳语，颤抖的手摸索着药囊，掏出最后的金疮药和一颗散发着清香的保命丹药，塞进沈青崖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之气护住心脉，暂时压下了那灭顶的剧痛和昏沉。沈青崖勉强睁开眼，借着巷口透入的微光，看到晏空濛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依旧清冷却难掩疲惫的眸子。
“琴...是谁？”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晏空濛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倾听着巷外的动静。厉斩鲸的咆哮声似乎远去了，但危险并未解除。褚九嶷的网，恐怕早己笼罩了整片区域。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暗巷的出口处。青色的纱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挑起一角。
月光勾勒出车内人的轮廓。那是一个年轻公子，身着雪白的狐裘，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他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如同寒潭映月，清澈而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倦怠与疏离。他膝上放着一张古朴的七弦琴。
是他！刚才那两度救命的琴音！
白衣公子的目光落在巷内狼狈不堪的二人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平静得如同在看两件死物。他的视线在沈青崖染血的胸口和晏空濛肩头的刀痕上停留片刻，薄唇微启，声音清朗如玉磬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谢泠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