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将雁门关外的积雪卷成尖锐的雪刃，刮得牛皮营帐发出凄厉的呜咽。沈星遥蜷缩在简陋的行军榻上，左肩缠着的绷带渗出黑紫色的血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像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皮肉间游走。她死死攥着怀中陆昭然的断剑，剑柄上的纹路早己被掌心的血泡磨得模糊。
帐外传来脚步声，陈岩掀开牛皮帘的瞬间，一股裹挟着血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他铠甲上的玄甲军纹章被冻得发白，脸上还凝结着冰碴：“公主，七皇子的军队在十里外扎营，他们正在修筑祭台，看样子是要强行唤醒蛊王。”
沈星遥猛地坐起身，扯动伤口让她闷哼一声。虎符碎片在怀中发烫，与她后颈的血脉产生共鸣，那种熟悉的灼烧感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召集所有将领，半个时辰后议事。” 她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撑着榻边的铜灯台想要站起，却因眼前突然炸开的金星而踉跄。
陈岩连忙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传来：“公主，您的伤势...”“不用多说。” 沈星遥甩开他的手，目光扫过他铠甲缝隙间新添的抓痕 —— 那是今早与蛊虫搏斗留下的，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她想起昨夜陈岩后颈闪过的金色图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弥漫。
议事帐内，牛油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将将领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牛皮帐上。沈星遥披着染血的披风立于主位，断剑重重拍在长案上，震得碗盏里的积雪簌簌掉落：“七皇子的祭台一旦建成，方圆百里将沦为蛊虫炼狱。我们必须在明日卯时前发动突袭。”
“可我方兵力不足三千，而敌军...” 偏将王猛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沈星遥瞳孔骤缩，抓起断剑冲向帐外，却见北方天空升起三枚绿色信号弹，在雪幕中炸开刺目的光芒 —— 那是七皇子亲卫特有的联络信号。
她转身死死盯着陈岩，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解释一下，陈副将？” 沈星遥的剑尖抵住他咽喉，虎符碎片的光芒在剑身流转，将他眼底的慌乱照得无所遁形。陈岩喉结滚动，突然单膝跪地：“公主，末将有罪！但七皇子以末将妻儿性命相逼，今夜子时，他们会...”
话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打断，西南角的粮仓燃起冲天大火。沈星遥看着火光中穿梭的黑衣身影，那些人腰间都挂着东陵皇室的金色面具 —— 正是七皇子的死士。她感觉虎符碎片在体内横冲首撞，三年前父亲被叛党围困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那时的火光与此刻如出一辙。
“王猛，带一队人救火！其他人随我迎战！” 沈星遥的怒吼混着风雪，却在转身时被陈岩死死拽住衣角。“公主！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七皇子真正的目标是您！” 陈岩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用朱砂绘制的符咒，“末将早就在身上下了追踪蛊，只要您现在杀了我...”
沈星遥的剑尖颤抖着悬在他心口，烛光映得陈岩眼底的血丝格外刺目。她想起半月前陈岩在战场上为她挡下的那一箭，想起他教新兵练剑时的严厉模样。虎符碎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帐外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七皇子的机械蜘蛛军团己经兵临城下。
“活着回来解释。” 沈星遥猛地抽回剑，转身冲向营门。寒风吹开她的披风，露出内衬上母亲绣的玄甲军纹章，金线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她跃上战马，断剑首指天际：“玄甲军听令！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混战中，沈星遥的玄甲渐渐被鲜血浸透。她挥剑劈开扑来的噬心蛊，却在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白衣。陆凛摇着银扇立于机械战车上，扇面新画的仕女眉眼与她如出一辙。“妹妹，何必执着？”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来，“加入我们，我便告诉你陆昭然的真实身份。”
沈星遥的动作顿了顿，虎符碎片的灼热几乎要穿透胸腔。记忆闪回昨夜，陆昭然挡在七皇子身前时那复杂的眼神，还有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的断剑突然迸发强光，将逼近的蛊虫化为飞灰：“少拿他要挟我！”
然而，就在她分神的刹那，一支淬毒的箭矢擦着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旗杆。箭尾绑着的布条上，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子时，城西破庙，见陆昭然最后一面。沈星遥的心脏猛地收缩，虎符碎片与布条产生共鸣，在雪地上投射出东陵皇陵的星图 —— 和陈岩方才展示的追踪蛊纹路完全一致。
她勒住战马，看着七皇子的军队逐渐退去，营地上留下的除了尸体，还有数十个刻着玄甲军纹章的陶罐。陈岩浑身浴血地跑来，手中捧着从敌营抢回的羊皮卷：“公主，这是他们的祭台图纸，上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星遥正死死盯着图纸角落的落款 —— 那歪斜的笔迹，竟与母亲留给她的血书如出一辙。
深夜的破庙中，蛛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星遥握紧断剑踏入门槛，却见陆昭然被锁链吊在房梁上，胸口插着的银簪正是苏砚的遗物。“昭然！” 她冲过去，却在距离他三步之遥处僵住 —— 陆昭然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与七皇子如出一辙的猩红光芒。
“星遥，你来晚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锁链晃动间，沈星遥看见他后颈浮现的金色图腾，和陈岩、七皇子亲卫的印记一模一样。庙外突然响起银铃的脆响，陆凛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把玩着完整的虎符：“恭喜妹妹，终于解开了第一个谜题 —— 你的陆将军，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人。”
沈星遥感觉虎符碎片在体内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寒窑老人临终前的欲言又止、还有陆昭然每次触碰虎符时不自然的神色。她的断剑 “当啷” 落地，却在剑柄触地的瞬间，触发了内侧的机关 —— 暗格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血书，上面用血画着的，赫然是陆昭然父亲的画像。
“不可能...” 沈星遥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被陆凛的笑声淹没。他转动虎符，庙内的月光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墙壁上浮现出东陵皇室的族谱，沈星遥与陆昭然的名字被红线相连，旁边写着：双生祭品，蛊王容器。
破庙外，七皇子的机械蜘蛛军团包围了这里，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混着噬心蛊的嘶鸣，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沈星遥看着陆昭然被控制的模样，想起他曾说过的每一句誓言，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虎符碎片突然与她体内的血脉产生共鸣，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苏醒，那是玄甲军传承千年的力量，也是东陵皇室最恐惧的秘密。
“告诉你们，我沈星遥，绝不会成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缓缓捡起断剑，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从今夜起，这场棋局，该由我执子了。” 话音未落，庙顶轰然炸裂，月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落下 —— 是本该死去的苏砚，他的银铃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而他手中握着的，是能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