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只眼球，每一只都倒映出李明渺小的身影。
粘稠、恶意的视线，几乎凝成实质，将他死死钉在石台之上。
李明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台上，瞬间蒸发成虚无的紫气。
但他没有看那头名为【深渊凝视者】的怪物。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物吸引了。
【虚空核心】。
这颗搏动的心脏，原本是纯粹的深紫色，磅礴的能量虽然狂暴，却依旧纯净。
可现在，一层薄薄的、灰黑色的“锈迹”正附着在晶石表面。
那不是物理的锈。
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侵蚀。
一种……活着的污染。
这股污染的气息，阴冷，诡异，充满了混乱与腐朽，与虚空能量本身的狂暴截然不同。
【深渊凝视者】的出现，似乎就是被这颗被污染的核心所吸引。
“你在看什么！快跑啊！”
林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地划破了洞窟的死寂。
她不明白。
死神己经降临，李明为什么还在发呆。
李明没有回应。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那份属于猎人的炽热，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疯狂。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掠夺那份污染。
【虚空掠夺】的本质，是掠夺一切能量。
这份“污染”，同样是能量的一种，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更高层次的能量形态。
【深渊凝视者】只是看门的狗。
真正的宝藏，是这份让核心“生病”的剧毒。
“疯子……”
林婉儿从李明的站姿中，读懂了他的意图。
这个男人，他想做的不是逃跑，而是火中取栗。
“不……”
李明第一次对林婉儿的催促做出了回应，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风险越高，回报才越大。”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中断掠夺的右手。
手背上，因能量冲击而裂开的黑色纹路，如同狰狞的刺青。
“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林婉儿几乎崩溃，圣光的力量在她手中凝聚又散去，她不敢出手。
她怕自己的治疗会像刚才一样，再次引来更恐怖的变故。
“我马上就知道了。”
李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疯狂地大笑。
“哈哈哈哈...”
泪水无声地飘洒。
笑声回响，混杂着不甘与坚定，痛苦与兴奋。
李明的手却再一次坚定地按向了那颗搏动的晶石。
目标，不再是纯粹的虚空能量。
而是那层致命的灰黑色“锈迹”。
【虚空掠夺】！
【警告：侦测到高阶未知污染源，掠夺行为将对精神体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掠夺成功率低于0.1%，是否继续？】
“继续！”
没有丝毫犹豫。
轰——！
这一次，涌入他身体的不再是能量洪流。
是尖啸。
是哀嚎。
是亿万个混乱的念头，是无数生物在临死前的绝望嘶吼。
没有灼烧的痛楚，没有撕裂的伤害。
一种更恐怖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的精神，他的意识，像是被丢进了一台由无数玻璃碎片组成的搅拌机。
【警告：您的精神正遭受污染侵蚀！】
【正在进行意志判定……】
【判定失败！】
【警告：您的意识正在被同化！】
-1 SAN！
-1 SAN！
-1 SAN！
不同于血条的红色数字，一排排灰色的SAN值（理智值）从他头顶疯狂冒出。
李明的身体僵首在原地，双目圆睁，瞳孔里却失去了所有焦距。
他的世界，崩塌了。
眼前不再是洞窟，不再是怪物。
是无尽的、破碎的、尖锐的幻象。
扭曲的脸孔在他耳边尖叫，冰冷的触手抚摸他的灵魂，将他拖向一个由纯粹的疯狂与恶意构成的深渊。
他看到了一个文明的崛起与覆灭，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腐朽。
所有的画面都被扭曲成怪诞的形状，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他的记忆在被篡改，他的认知在被撕碎。
“我……是谁？”
一个念头，在他混乱的意识中艰难地浮现。
我是李明。
一个虚空掠夺者。
【吼？】
石台下方，那头巨大的【深渊凝视者】发出了困惑的咆哮。
它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渺小的人类，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它还要混乱，还要……“美味”。
它那由无数触手构成的身体开始蠕动，缓缓向着石台逼近。
“不要过去！”
林婉儿用尽全身力气，凝聚出一枚【圣光弹】，狠狠地砸在了怪物的眼球上。
-158！
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害数字。
却成功激怒了它。
【吼！！！】
【深渊凝视者】彻底放弃了李明这个“甜点”，将所有恶意都倾泻向了那个敢于挑衅它的圣徒。
无数触手如同离弦之箭，铺天盖地地射向林婉儿所在的位置。
林婉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死亡。
然而，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
李明的精神世界中。
在被彻底撕碎的前一秒，属于【虚空掠夺者】的本能，那份源自职业最深处的贪婪，被这股外来的污染彻底激活。
不是抵抗。
不是驱逐。
而是……吞噬！
既然无法理解，那就连同混乱一起吞下！
既然无法战胜，那就成为混乱的一部分！
李明的意识中，一抹极致的黑暗，比污染更加纯粹的黑暗，猛然张开。
那黑暗如同一张大口，对着那片尖啸的、混乱的海洋，狠狠咬下。
【掠夺成功！】
【您己成功掠夺一丝‘核心污染’本源！】
【正在进行解析……】
【解析完成！恭喜您！获得B级被动能力——污染感知！】
【污染感知（B级）：你可以初步感知到世界深层存在的‘污染’，并对其拥有极低的抗性。】
【您的职业‘虚空掠夺者’特性被触发，您对所有污染的反噬抵抗力，获得微量提升。】
轰！
所有的幻象，所有的尖啸，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李明猛地回过神。
他的身体还在因为精神上的剧痛而抽搐，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但他活下来了。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触手，即将把林婉儿吞没的画面。
“滚开！”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
一股灰黑色的气息，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
那气息，与【虚空核心】上的污染同源。
正扑向林婉儿的无数触手，如同遇到了天敌，猛地一僵，竟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深渊凝视者】的所有眼球，都带着一种极度的恐惧，转向了李明。
它从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它灵魂都在颤抖的气息。
那是……主人的气息！
不。
不对。
更像是……一种恶意的模仿。
一个偷走了神明火种的窃贼！
【吼——！！！】
被愚弄的愤怒，压过了恐惧。
【深渊凝视者】发出震天的咆哮，整个洞窟都在剧烈摇晃。
然而，下一秒，它的咆哮戛然而止。
洞窟的震动，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剧烈。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呻吟。
一股远比【深渊凝视者】庞大千万倍的意志，苏醒了。
这股意志的源头，不在洞窟，不在深渊。
它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它只是“看”了一眼这里。
咔嚓——
【深渊凝视者】庞大的身躯，连同它身上那千百只眼球，毫无征兆地碎裂开来。
就像一面被巨力砸碎的镜子。
没有血肉，没有哀嚎。
它只是碎了，分解成了最纯粹的虚空能量，被吸入石台下方那片更深的黑暗之中。
一头LV-20的精英怪物，死了。
甚至连让敌人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李明和林婉儿，呆滞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紧接着。
那颗原本悬浮在石台中央的【虚空核心】，表面的污染如同活物般开始疯狂增殖。
灰黑色的“锈迹”迅速蔓延，将整颗晶石彻底染黑。
噗通。
噗通。
核心的搏动，变得沉重，粘稠。
仿佛不再是心脏，而是一颗正在腐烂的肿瘤。
从核心内部，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一只苍白的、由未知骨质构成的手臂，缓缓地，从核心内部穿透而出。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最终，一个由无数苍白手臂与扭曲躯干构成的怪物，硬生生从【虚空核心】里“挤”了出来。
它没有五官，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无数生物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的失败品。
它出现的一瞬间，周围的光线都被吞噬了。
李明刚刚获得的【污染感知】能力，如同一个被调到最大音量的警报器，在他脑中疯狂轰鸣。
【虚空畸变体 LV-？？？】
李明拉起几乎在地的林婉儿，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