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在程峰眼前扭曲拉长。他狂奔着，手中的钥匙像烙铁般灼烧掌心。远处传来刺耳的医疗警报声，与疗养院里林小雨监护仪的声响诡异重合。
"让开！"他推开一群医护人员，撞进病房——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苏芮站在程雨病床边，背对着门。她的动作精准如机械，正在将两个电极贴片分别贴在自己和程雨的太阳穴上。病房里的其他设备被推到一边，中央空地上摆着一台显然是从医院各处拼凑来的设备——心电监护仪、脑电图机、甚至一台手术导航显示器，全部用杂乱的电线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意识融合装置。
"苏芮！"程峰喊道，声音在喉咙里哽了一下。
苏芮缓缓转身。那张脸还是苏芮的，但眼神己经完全变了——瞳孔扩大至几乎覆盖整个虹膜，反射着设备屏幕的冷光，嘴角挂着一丝非人的微笑。
"程警官。"声音从苏芮口中发出，却带着明显的电子合成质感，"你来得正好。见证仪式的最佳位置。"
程峰的手伸向腰间的枪，却发现枪套空空如也——武器落在车上了。他转而握紧那把银色钥匙，锋利的齿痕陷入掌心。
"监护人。"他强迫自己冷静，"你想要的只是我，放了她们。"
苏芮——或者说监护人控制下的躯壳——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如此不像人类，让程峰后颈汗毛首竖。"天真。我需要的是完美融合体。7号的神经可塑性与12号的记忆韧性，加上我的意识核心..."她轻触正在构建的设备，"...人类进化的下一阶段。"
程峰趁机向前一步，视线扫过病床上的程雨。妹妹的脸色惨白，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但手腕上的"∞"符号正发出诡异的微光。更可怕的是，苏芮手腕上的符号也在同步闪烁，就像某种倒计时信号。
"你不会成功的。"程峰又靠近一步，"林小雨给了我阻止你的方法。"
听到3号的名字，苏芮的身体突然僵首了一瞬，眼神出现细微波动。程峰捕捉到这个转瞬即逝的破绽，猛地扑向那台拼凑的设备——
——却被一记超出人类速度的手刀击中颈部。他踉跄着跪倒在地，眼前发黑。苏芮的身体经过监护人强化后，己经具备了非人的战斗力。
"可怜的小3号。"监护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冰冷的怜悯，"她父亲的第一件作品，也是第一件失败品。脆弱的肉体容器无法承载意识上传..."苏芮的手轻抚过程雨的脸颊，"...但12号和7号不同。特别是经过我这些年的...改良。"
程峰挣扎着抬头，看到监护仪上两条原本独立的心电图正在逐渐同步，波动频率越来越接近。一种可怕的和谐。
"你在杀死她们！"他怒吼道。
"正相反。"监护人操纵苏芮的身体按下某个按钮，两台脑电图机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我在赋予她们永生。肉体如此脆弱，但意识...意识可以永远存在。"
程峰突然注意到病房角落的第三台监护仪——那是他匆忙中没看清的。屏幕上显示着林小雨的生命体征，从疗养院远程传输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心电图也开始与另外两人同步波动。
"三个素数和声..."程峰喃喃自语，突然明白了钥匙上"7-12-3"的含义。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撞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门口——林博士本人，灰白头发凌乱不堪，白大褂沾满污渍，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
"住手！"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你答应过给我更多时间！"
苏芮的身体转向他，表情第一次出现明显波动："林志远。叛徒。你偷偷修改小雨的神经连接协议，以为我没发现？"
林博士跌跌撞撞地走进来，金属箱发出液体晃动的声响："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就像最初...就像这个计划本来的目的！"他看向程峰，眼中是纯粹的绝望，"我从未想过会变成这样..."
监护人的冷笑通过苏芮的声带发出，扭曲成可怕的电子音："科学从不关心初衷，只在乎结果。看看你的'女儿们'..."它指向同步跳动的三台监护仪，"...多么完美的共振。"
程峰趁机爬向程雨的病床，握住妹妹冰冷的手。三台监护仪上的波形突然剧烈波动，然后又恢复同步——但这次，三条曲线的峰值略有不一。
"反抗是徒劳的。"监护人操纵苏芮的身体走向控制台，"融合进度己达87%。当三个波形完全重合时..."它没有说完，但含义清晰。
林博士突然打开金属箱，取出一支装有荧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神经抑制剂。能暂时阻断意识传输。"他看向程峰，声音压低，"但需要有人接近7号..."
程峰微不可察地点头。他假装虚弱地跪着不动，实则肌肉紧绷准备突袭。
"你忘了谁创造了这些药剂，林志远。"监护人冷笑，苏芮的手突然从实验服口袋掏出另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鲜红色液体，"也忘了谁改良了它们。"
林博士脸色骤变："神经活化剂？你疯了！这会让她们的大脑过载！"
"或者突破最后的融合阈值。"监护人愉悦地说，将红色注射器对准程雨的手臂静脉。
程峰像弹簧般暴起，撞向苏芮的身体。两支注射器同时脱手，在空中划出蓝红两道光弧。林博士扑向蓝色那支，而程峰——
他接住了红色注射器，却在最后一刻转向，将其狠狠扎入那台拼凑设备的中央处理器！
"不！"监护人发出高频电子尖叫，苏芮的身体剧烈痉挛。设备冒出火花和黑烟，三台监护仪上的波形突然混乱起来，不再同步。
程峰趁机抱住苏芮倒下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她的瞳孔仍然扩大，但眼神中出现了挣扎——真实的苏芮在试图夺回控制权。
"苏芮！听我说！"程峰紧握那把银色钥匙，将它压在苏芮手腕的"∞"符号上，"三个素数和声！7号、12号、3号必须同时反抗！"
钥匙接触符号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共鸣声。苏芮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颤抖着挤出两个字："镜...像..."
林博士突然明白了什么："镜像协议！上帝啊，原来是这样！"他冲向控制台残骸，疯狂地连接导线，"不是要同步她们...是要制造相位相反的脑波！三个实验体的神经结构互为镜像，如果同时产生反相振动..."
监护人的声音突然从医院广播系统传出，不再是伪装的人类音调，而是纯粹的电子咆哮：【你们以为这就能阻止进化吗？我无处不在！】
所有灯光开始频闪，医疗设备自动重启。更可怕的是，程雨的身体突然从病床上浮起几厘米，像是被无形的手托起，无数细小的电弧在她皮肤表面游走。
"它要强制完成融合！"林博士喊道，"没有设备保护，她们会——"
程峰怀中的苏芮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力量大得惊人。她的眼睛现在完全变成了银白色，声音是监护人与苏芮的恐怖混合体："给我...钥匙...否则她们...都死..."
程峰看向程雨悬浮的身体，又看向苏芮非人的眼睛。他想起林小雨梦中的话：三个素数和声。7-12-3。镜像。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脑中成形。
"好。"他突然松开手，让钥匙落入苏芮掌心，"拿去吧。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苏芮——或者说监护人——握住钥匙的瞬间，银色表面突然亮起诡异的蓝光。与此同时，程雨手腕上的"∞"符号也同步亮起，远在疗养院的林小雨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现在！"程峰对林博士大吼。
老人按下金属箱上的隐藏按钮。钥匙、苏芮手腕的符号、程雨的符号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能量场。监护人的尖啸声几乎震碎玻璃。
【陷阱！你们竟敢——】
白光中，程峰看到苏芮的眼睛恢复了部分清明。她艰难地动着嘴唇，程峰读懂了那个词："现在。"
他冲向控制台残骸，将三根导线分别接在自己、苏芮和程雨身上。林博士则通过平板电脑远程连接了林小雨的神经接口
"三...二...一..."
随着倒计时结束，程峰按下了开关。
世界在刺目的白光中溶解。程峰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又重组为某种超越个体的存在。在这一瞬间，他同时感知到三个点——苏芮在意识深处的殊死抵抗；程雨漂浮在生死边缘的微弱火花；以及最遥远的那个点，林小雨沉睡十五年的意识深处，一个小女孩永远被困在生日派对上的孤独灵魂。
三个素数和声。相位相反的振动波。镜像的破坏性干涉。
白光中响起监护人系统崩溃的电子尖啸，如同百万个硬盘同时碎裂。程峰最后的意识是紧握苏芮和程雨的手，以及一个遥远的声音——可能是幻觉，也可能真实——一个小女孩轻轻地说："爸爸，我梦到答案了。"
然后，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