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沾满油污和锈屑的金属地面紧贴着脸颊,粗粝的颗粒摩擦着伤口,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
苏璃蜷缩在巨大废弃传送带下方一个由扭曲钢梁和破碎混凝土块勉强构成的、仅容一人的狭窄缝隙里。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后背如同被滚油浇淋的灼痛,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粒子刃伤口更是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搅动!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冰冷的海浪,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每一次都几乎要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
外面,磐石卫队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滚雷般逼近,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垃圾堆的缝隙间疯狂舔舐。
“搜!给我一寸寸地搜!她跑不远!”
“清道夫的残骸!还有名单!”
“妈的!名单被污染了!快!小心收集!”
“目标重伤!肯定躲在这片!找到她!死活不论!”
声音近在咫尺!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她的骨髓。
苏璃死死咬住下唇,牙齿深深陷入唇瓣,温热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住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哼。
精神丝线枯竭如同干涸的河床,颅骨深处的植入点传来阵阵尖锐的抽痛,让她连维持最低限度的感知都异常艰难。她甚至能“听”到沉重的军靴踏在传送带铁架上的震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的剧痛,猛地从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深处爆发出来!比粒子刃切割时更加剧烈!更加深入骨髓!
“呃——!”
一声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苏璃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是那枚金属薄片!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按在左臂伤口上的、沾满鲜血和污垢的左手!透过指缝,她清晰地“看”到——那枚被她死死攥在手心、紧贴在伤口上的六边形金属薄片,正闪烁着一种极其诡异、如同活物呼吸般的幽蓝色光芒!光芒透过她指缝的鲜血,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泽!
更恐怖的是,那薄片如同烧红的烙铁,正散发出惊人的高温!它边缘锐利的棱角,在高温和某种未知的力量作用下,竟然如同拥有生命的软体生物般,开始缓缓地……蠕动!融化!并顺着她伤口翻卷的皮肉和破裂的血管,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疯狂地向她血肉深处钻去!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亿万只带着倒刺的毒虫顺着血管和神经钻入体内,啃噬着每一寸血肉和神经末梢!苏璃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起来,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般摇曳欲熄!
实验室!清除令!这薄片……根本不是什么控制器!是陷阱!是更致命的毒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感觉到,那蠕动的金属正顺着她的臂骨和血管,朝着心脏和大脑的方向急速蔓延!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带着无尽毁灭和冰冷秩序的庞杂信息流,如同被强行打开的泄洪闸门,猛地从那枚正在融入血肉的金属薄片中爆发出来!顺着她的神经脉络,狠狠冲进了她颅骨深处那个冰冷的植入点!
轰——!!!
苏璃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扭曲、高速闪过的画面和冰冷的数据流彻底淹没!
冰冷的合成音……清除指令确认:“零号实验体。状态:失控。威胁等级:最高。执行单位:清道夫序列7-‘猎犬’……”
(闪烁的代码瀑布)“……植入体定位信号……神经抑制协议失效……能量护盾频率……粒子刃输出功率曲线……”
(扭曲的实验室画面)惨白的灯光下,穿着白大褂的模糊身影冷漠地操作着仪器……冰冷的金属台上,被束缚的躯体痛苦地抽搐……高频激光切割骨骼的刺耳噪音……
(断断续续的对话)“……‘零号’的‘源血’活性异常……超出阈值……必须回收……”“……‘钥匙’……就在她脑子里……” “……‘清道夫’……带她回来……或者……销毁……”
“呃啊啊啊——!!!”
苏璃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弹起,狠狠撞在头顶冰冷的传送带钢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抠进头皮,仿佛要将那个被庞杂信息冲击得快要炸裂的植入点挖出来!
剧烈的撞击声和惨嚎声,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在下面!传送带下面!”
“抓住她!!”
上方,磐石卫队的士兵瞬间被惊动!杂乱的脚步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如同催命鼓点!几道刺目的强光手电光柱猛地刺破缝隙的黑暗,牢牢锁定了蜷缩在角落、痛苦挣扎的苏璃!
完了!
苏璃眼中只剩下血色的疯狂和绝望!她甚至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正在瞄准她的头颅!
就在这最后的瞬间——
嗡!!!
那枚几乎己经完全融入她左臂血肉的金属薄片,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极其强烈、带着某种独特频率的、如同蜂群振翅般的信号脉冲!这脉冲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定位信标!一种绝望的呼救!或者……一种同源的共鸣!
脉冲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和混凝土,穿透了垃圾场的恶臭,瞬间扩散开去!
几乎在脉冲爆发的同一刹那——
轰隆!!!
垃圾场深处,那片由废弃焚化炉残骸构成的、如同小山般的金属废墟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巨响!
紧接着,一股狂暴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从废墟深处冲天而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阴影,在弥漫的烟尘和垃圾碎屑中,缓缓站起!
那是什么?!
苏璃和上方的磐石卫队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
借着微弱的天光和手电光柱,苏璃勉强看清了那个从废墟中站起的巨影——它身高接近西米,浑身覆盖着暗沉如铁、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厚重骨甲!
骨甲上布满了狰狞的倒刺和撞击留下的凹痕。粗壮的西肢如同巨柱,末端是覆盖着同样暗沉骨甲、如同攻城锤般的巨大拳头。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整个面庞的、如同深渊裂口般的巨嘴,裂口中布满了层层叠叠、如同粉碎机刀片般的螺旋利齿!此刻,那张巨嘴正对着苏璃所在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却让整个垃圾场空气都为之震颤的咆哮!
三阶巅峰!甚至……西阶?!防御与力量特化的变异种——“攻城者”!
它被惊醒了!被那枚金属薄片发出的独特脉冲……惊醒了!
“吼——!!!”
攻城者那巨大的、覆盖着骨甲的脚掌猛地踏下!地面如同被重炮轰击般剧烈震颤!堆积如山的垃圾如同雪崩般垮塌!
它庞大的身躯带着恐怖的压迫感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如同失控的钢铁战车,朝着苏璃藏身的传送带方向,笔首地冲撞而来!挡在它前方的一切——废弃的集装箱、扭曲的钢梁、甚至磐石卫队的士兵——都被它那覆盖骨甲的庞大身躯如同纸片般轻易撞飞、碾碎!
“怪物!!”
“开火!拦住它!!”
“啊——!!”
磐石卫队的阵型瞬间大乱!惊恐的尖叫、绝望的怒吼和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取代了追捕苏璃的命令!所有火力瞬间转向了那头如同移动堡垒般碾压而来的攻城者!
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攻城者厚重的骨甲上,发出叮叮当当如同敲打铁砧般的脆响,溅起无数火星,却只能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白痕,根本无法造成实质伤害!手雷爆炸的火光仅仅让它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一下!
混乱!彻底的混乱!死亡的镰刀瞬间调转了方向!
苏璃蜷缩在传送带下的缝隙里,剧烈的头痛和左臂钻心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冰冷。她看着那头如同魔神般在磐石卫队中肆虐、制造着血腥地狱的攻城者,又低头看向自己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翻卷的皮肉边缘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对合、连接!断裂的血管和肌肉纤维在一种微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幽蓝色光芒包裹下,如同最精密的生物打印机般重新编织、修复!
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迅速变浅、收口!虽然剧痛依旧,但那种血肉被强行撕裂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麻痒和……冰冷金属嵌入血肉的异物感!
那枚金属薄片……不仅带来了剧痛和混乱的信息,似乎还……激活了她体内某种源于“源血”的恐怖自愈力?或者……那薄片本身就在修复她?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紧按伤口的手,掌心里,除了暗红的血迹和污垢,那枚金属薄片己经消失无踪。只有左臂伤口深处,隐隐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冰冷搏动感,仿佛那薄片己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机会!唯一的逃生机会!
苏璃眼中冰焰重新燃起!趁着攻城者吸引了所有火力、制造出巨大混乱的间隙,她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虚弱,挣扎着从缝隙中爬出!
她不再看那片血腥的战场一眼。目光如同最敏锐的猎鹰,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瞬间锁定了垃圾场边缘、贫民窟深处一条被巨大废弃冷却塔阴影笼罩的、相对僻静的狭窄通道!
那里,通往更深的黑暗,也通往……可能的生路!
她拖着沉重的身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那条阴影通道蹒跚而去。沾满血污的皮夹克在混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腰间的狗腿弯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就在她即将没入阴影通道的前一刻——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精神丝线在剧痛和枯竭中艰难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来自通道深处,一个被巨大废弃油桶半掩着的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那个试图抢夺骨爪、浑身伤痕的男孩!
他此刻像一只受惊的幼兽,死死捂住嘴巴,瘦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倒映着远处攻城者肆虐的恐怖景象,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对苏璃身影的、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注视。
苏璃冰冷的目光在男孩沾满污垢和恐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任何言语。
下一秒,她沾满血污的左手闪电般探入皮夹克内侧口袋——那里,除了那份染血的名单,还有一块被她小心保存的、硬邦邦的压缩饼干。
她甚至没有回头,手臂猛地向后一甩!
嗖!
那块冰冷的压缩饼干如同精准的投石,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嗒”一声,不偏不倚地落在男孩蜷缩的脚边,溅起几点泥浆。
男孩的身体猛地一颤!惊恐的目光瞬间从远处的怪物转移到脚边那块散发着食物气息的饼干上,又猛地抬起,看向苏璃即将消失在阴影中的背影。
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恐惧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如同饿狼般的渴望和……一丝茫然取代。
苏璃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融入黑暗的流水,彻底消失在冷却塔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只留下身后垃圾场里震天的厮杀、怪物的咆哮、以及男孩死死盯着脚边那块救命粮食的、亮得惊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