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信笺藏锋，内鬼现形
回到住处时，天己微亮。Vivian着信笺的指尖冻得发僵，墨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三王爷” 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人眼疼。柳叶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嘴角的血痂沾着片枯草，浆衣板歪在脚边，铁刃上的血迹冻成了暗红的冰碴。
“姐姐，冬雪还没回来呢。” 春桃抱着膝盖蹲在门口，光着的那只脚裹着块破布，冻得通红，“会不会…… 出事了？” 她江南口音的尾音打着颤，像被风揉皱的纸。
Vivian 把信笺锁进木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再等等。” 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 冬雪带着信笺去找老李头，按理说这时候该回来了。御膳房在后厨的西北角，离这儿不过两刻钟的路。
秋菊突然从灶后钻出来，手里攥着半截衣袖：“这是…… 冬雪的！” 布料上沾着泥和血，针脚是她亲手缝的，绝不会错，“昨儿她还说这袖子磨破了，让我补补……”
Vivian 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半截衣袖，意味着冬雪可能被抓了，或者…… 更糟。她抓起桌上的银簪，簪头的梨花硌得掌心生疼：“柳叶，醒醒！”
柳叶猛地惊醒，嘴角的血沫子溅在桌上：“咋了？皇后派人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摸浆衣板，铁刃在晨光里闪了闪。
“冬雪可能出事了。”Vivian 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带着信笺，要是落到刘公公手里……”
话没说完，院墙外突然传来几声乌鸦叫，“嘎 —— 嘎 ——” 的，听得人心里发毛。春桃突然指着墙根：“那是啥？”
墙缝里卡着个纸团，用冬雪的发带系着。Vivian 伸手够出来，纸团被露水浸得发潮，展开一看，是冬雪歪歪扭扭的字迹：“老李头是刘公公的人，信被搜走了，速离。”
最后那个 “离” 字墨迹晕得厉害，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Vivian 捏着纸团的手突然收紧，纸页在掌心碎成几片 —— 老李头在御膳房待了三十年，蛾眉堂的消息多半经他传递，谁能想到他竟是皇后的眼线！
“难怪刘公公总能掐着点来搜，” 柳叶把浆衣板往地上一磕，火星子溅起来，“这老东西，藏得够深！” 她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铁刃往下滴，砸在地上洇出小血点。
秋菊突然捂着脸蹲下去，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冬雪咋办？她被抓了，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像块冰锥扎在每个人心上。
Vivian 往灶膛里添了根粗柴，火苗 “腾” 地蹿起来，映得她脸忽明忽暗：“不能走。”
“啥？” 春桃猛地抬头，破布裹着的脚在地上蹭了蹭，“老李头是内鬼，咱在这儿就是等死啊！”
“冬雪把消息传出来，就是想让咱们查下去。”Vivian 指着桌上的碎纸，“信被搜走了，皇后定会以为咱手里没证据了，这时候撤，反倒露了怯。” 她突然想起黑袍男子那句 “皇上知道的比你想的多”，皇上要扳倒皇后，绝不会让冬雪真的出事。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轻叩声，三长两短，是蛾眉堂的暗号。Vivian 示意柳叶藏好，自己提着浆衣板去开门 —— 门口站着个小太监，脸冻得发紫，手里捧着个食盒。
“沈才人，” 小太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李公公让我送点心来，说是…… 给姐妹们压惊。” 他把食盒往前递，指尖的冻疮裂着血口。
Vivian 盯着食盒里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甜香里裹着点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她突然笑了，接过食盒时 “不小心” 撞了小太监一下，食盒 “啪” 地掉在地上，糕点摔得西分五裂。
“哎呀！”Vivian 捂着心口往后退，“这可咋好？公公恕罪，我…… 我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重赏您！”
小太监的脸唰地白了，扑通一声跪下：“才人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这糕…… 这糕是刘公公让送的，不关小的事啊！”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竟忘了捡食盒，头也不回地跑了。
柳叶从门后钻出来，踢了踢地上的糕点：“这是想毒死咱？” 她捡起块闻了闻，突然呸了一口，“还真加了苦杏仁，当咱是傻子呢！”
Vivian 却盯着小太监跑走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刘公公刚搜走信笺，转头就送毒糕点，这不是赶尽杀绝，更像…… 试探。他在试探她们是不是真的慌了手脚，是不是还有后手。
“秋菊，” 她突然开口，“你去趟暗卫营附近的茶馆，找个穿蓝布衫的茶博士，就说‘梨花落了’。” 这是黑袍男子上次留下的暗号，若他真与皇上有关，定会明白这是求救。
秋菊愣了愣，捏紧了袖口：“要是…… 要是他不来咋办？”
“他会来的。”Vivian 的目光落在墙角的木箱上，那里锁着苏氏的绢帕和银簪，“他比咱们更想知道皇后的底牌。”
日头爬到头顶时，秋菊回来了，身后跟着个穿灰布袍的汉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进门时，他的靴底在地上蹭出轻响，Vivian 突然认出 —— 那是暗卫营特有的皂角底，防水防滑，寻常人穿不起。
“东西呢？” 汉子的声音压得很粗，却掩不住黑袍男子特有的冷意。
Vivian 没说话，只是从木箱里拿出绢帕，往桌上一推。鸳鸯的珍珠眼在阳光下闪着光，缺了的那颗正好能对上银簪上的梨花瓣 —— 原来珍珠是嵌在簪头的！
汉子的指尖在绢帕上顿了顿，帽檐下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太子妃的嫁妆里，本该有对鸳鸯帕，当年皇后说弄丢了，原来是被苏氏藏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 柳叶举着浆衣板挡在 Vivian 身前，铁刃离汉子的喉咙不过三寸，“既是暗卫营的，为啥帮皇后藏了十年的秘密？”
汉子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我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当年眼睁睁看着苏氏被扔进井里，却啥也做不了。” 他摘下帽子，额角有道月牙形的疤，“皇后用我娘的命逼我当暗卫，替她盯着皇上的动静。”
众人都愣住了，灶膛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红。原来黑袍男子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皇后的人，他一首在等一个能为太子和苏氏报仇的机会。
“冬雪在刘公公手里，”Vivian 突然开口，“信笺被搜走了，皇后肯定会逼她指认咱们谋逆。”
汉子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谋逆罪是砍头的，皇后这是想一石二鸟，既除了你们，又能把脏水泼到皇上头上 —— 毕竟信里提到了三王爷。”
柳叶突然把浆衣板往桌上一拍：“那还等啥？去救冬雪啊！”
“救不了，” 汉子摇头，“刘公公把人藏在慎刑司的水牢里，那地方除了皇上的金牌，谁也进不去。” 他从怀里掏出块青铜令牌，跟上次给 Vivian 的那块一模一样，“但我能让你们见她一面，今晚三更。”
三更的慎刑司像头蛰伏的兽，墙头上的灯笼忽明忽暗，照得巡逻侍卫的影子歪歪扭扭。Vivian 跟着汉子穿过侧门，水牢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冬雪被吊在石壁上，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嘴角的血顺着下巴滴进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姐姐……” 她看见 Vivian，突然挣扎起来，铁链勒得手腕生疼，“别管我！快跑！刘公公设了套，要…… 要引皇上过来……”
Vivian 的心猛地一沉。引皇上过来？难道皇后想借谋逆的罪名，连皇上一起除掉？
“没时间了，” 汉子突然拽了拽她的胳膊，“快问！”
Vivian 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信笺里除了三王爷，还提到啥了？”
冬雪的目光突然亮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喊：“七月初七！梨花树下埋着……” 话没说完就被人捂住嘴，一个穿黑袍的暗卫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的刀闪着寒光。
“头，刘公公让咱动手了。” 暗卫的声音带着点谄媚，却没注意到汉子悄悄握紧了刀。
汉子突然笑了，笑声在水牢里撞出回音：“动手？该动手的是我。” 他的刀 “嗖” 地出鞘，快得像道闪电，暗卫的血溅在石壁上，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
“走！” 汉子砍断吊住冬雪的铁链，Vivian 赶紧扶住她，才发现她的脚踝己经被打烂了，骨头都露了出来。
跑出慎刑司时，天边滚过一阵闷雷，竟下起了雪。雪花落在冬雪的伤口上，她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抓着 Vivian 的手：“梨花树下…… 埋着太子的兵符…… 皇后怕皇上找到，才一首盯着……”
Vivian 的心脏像被雪冻住了。兵符！难怪皇后这么紧张，有了兵符，皇上就能名正言顺地清剿皇后的外戚势力，彻底扳倒她！
汉子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个你拿着。” 里面是块玉佩，跟苏氏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着个 “卫” 字，“我叫卫凛，要是我没回来，就把这玉佩交给皇上，他会信你。”
“你要去哪儿？”Vivian 看着他往回走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别去！你斗不过刘公公的！”
卫凛回头笑了笑，月牙疤在雪光里闪了闪：“总得有人引开他们，不是吗？”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里，只留下句飘在风里的话，“照顾好自己……”
回到住处时，冬雪己经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反复念叨着 “兵符”“梨花树”。Vivian 把她安置在炕上，往灶膛里添了足够的柴，然后打开木箱，看着苏氏的绢帕和那对玉佩。
雪花敲打着窗棂，像无数只手指在挠。她知道，今夜之后，再也没有退路了。七月初七，梨花树下，那不仅是兵符，是太子和苏氏的未了心愿，更是她们这些小人物，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柳叶突然把浆衣板磨得飞快，铁刃在火光里闪着冷光：“明儿一早，咱就去坤宁宫，挖也要把兵符挖出来！”
Vivian 看着她胳膊上的伤口，又看了看炕上昏迷的冬雪，突然握紧了那对玉佩。苏氏的 “苏”，卫凛的 “卫”，凑在一起，像个不完整的 “素” 字 —— 或许这就是命运，让这些破碎的人和事，在十年后重新拼凑，还原一个被掩埋的真相。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皇宫都埋起来。但 Vivian 知道，有些东西，是雪埋不住的，比如人心，比如真相，比如那些藏在旧物里的锋芒，终将刺破这漫长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