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大概知道他们不会杀人,快速拿过馒头抱着边吃边回答:
“俺是偷跑的,官家老爷都封锁了老家那边的路途,俺听说要烧死俺村人,俺和几个叔一起跑了,反正我也没有爹娘了。他们去了山里落草,俺不愿意当强人…”
烧死?明姜狠狠蹙眉,治疗瘟疫己经有多方法,大可不必如此残暴,罔顾人命,那些当官的到底在干什么?
生怕百姓不造反吗?
明姜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还有没有别人来?你动过佛像吗?”
“……有没有水?”栓子憋了半天,捶了捶胸口,艰难地问,“口渴……”
“。”明姜看向侍卫长,“李虎,给他水。”
李虎急忙摸向自己后腰,发现水囊空了,旁边一首当背景板安安静静戒备的丁鹏解下自己的递给李虎,李虎给了栓子。
黑小子一把抢过就是抱着水囊咕咚咕咚……看他没完没了的喝,明姜一把抢下水囊,好家伙,空了!
“……你别吃太多馒头了,喝这么多水,真不怕撑破肚子?”
明姜还给丁鹏一个空囊,见栓子还算听得懂人话,把剩下的一个馒头揣进了怀里。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不然拿刀砍你哦。”
明姜拍了拍自己的腰间,那里有长条的物件。
栓子吓得一抖,“说说,俺都说!”
“俺来了这里十多天,一首到处讨饭吃,夜晚就住在这里,没有别人住在这里了,俺没有动过佛像,俺,俺只是吃…过了一天的贡品…”
很好,明姜立刻朝李虎点头:“佛像基座,第二块砖,去仔细找一找。”
李虎很快在一堆松动的砖下找到了薄薄一层棉布包裹的账本,厚不过一厘,有些轻微受潮,明姜仔细收好。
荀芳的付出终是没有白费。
明姜别了栓子,告诫他今日之事不可对外言说,并且让他半月后再回老家去看看。又施了些铜板给他。
明姜几个到小镇上与其他人会合后连夜赶路。
京城。
夜深人静,明月阁后门打开,出来一个略微肥胖的身影,戴着黑色帷帽急匆匆地出了巷子。
月光下风吹起纱帘一角,露出一张肿眼泡的大圆脸,正是那天晚上和明姜争执的老鸨!
她费了好些力气才查到贺云起这个人竟然是高阳公主幼年时期的贴身内侍!
关键是他己经死了好几年!
今天得到消息她感觉不对劲,一般人怎么敢借高阳公主这个母夜叉的名号?
又花了一下午打听才知道那天公主府的确有两个门客模样的人自侧门出府。
恐怕那两人还真跟公主府有关系,老鸨思来想去,还是要亲自禀告东家这件事,所以她趁夜出府,暗中去了兴宁坊。
兴宁坊是富裕人家集中的地方。
黑暗中,某大宅角门被扣响,角门悄然开启又关上。
…
淮南府舒宁县。
站在略高的山头,一眼望去,满目疮痍,被洪水冲击过后的山地,田野,房屋,还是一片狼藉,但过了这么久时间,残垣断壁和毁坏的良田己经偶然有些新生的杂草。
洪水淹了七八天,严重的地方一片汪洋,人畜溺亡,好点的地方也是水泽一片,大水退去,淹没过的庄稼己经无力回天,房屋己经倒塌。
百姓能跑上山的,侥幸活下来,后来又染了疫病。
大地荒凉,明姜看了几眼,不忍再看,忍着暴雨之后炙热的太阳,擦了擦汗水。
此时她带着李虎,两人乔装成衣衫褴褛的难民,拄着木棍跟大部队灾民一起慢慢往前挪动。
走了半天才到一片聚集地。
前方被衙役护着的就是几口大锅灶,隐隐闻着了空气中的粥香。
左右两边都是简易草棚子,用来暂时安置灾民,大家排队在中间空地上,打眼一扫,每个草棚里都挤着男女老少一家子,或者凑合住一起的。
还有住着病人的,单独被衙役们隔离在最后的那一片位置。
明姜暗自松了口气,好像这个县城的知县还算有点良心,赈灾粮食下来,按照老办法施粥,召集全城医者救治病人。
舒宁县城因为地势高,没有受到严重的影响,但是部分和西边宁西县交界的平原位置受灾最严重!
良田被毁,今年粮食彻底绝收,西宁县和更南边的宁河县损失惨重。
渐渐靠近大锅,明姜才发现这些灾民一个个都自带家伙事儿,什么破口大碗,缺角小盆,还有竹筒,正好她前面两个人领了一瓢粥走开了。
“哎,你碗呢?”
轮到明姜,她两手空空啥也没有,放粥差役大声问,明姜吓了一跳,似乎害怕得身体抖了抖,她嗫声嗫气说了句:“大,大人,俺的碗被抢了……”
“什么!连碗都护不住,你这有什么用。”差役大勺子一挥,嚷嚷道:“让开让开!别耽误别人!最后剩余了才轮到你。”
身后李虎悄悄扯了扯明姜的衣角,准备把自己的竹筒给她,明姜冲差役摇头祈求,同时也是提醒李虎不必管她。
“大人,行行好。”明姜视线看向旁边木板上有一摞粗陶碗,“这不是有碗吗?”
“去去去!这可是给本地人的,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不给用!”
明姜被乱发遮掩的眼眸眯了眯,这舒宁县的官儿可真是良善,原来这些陆续从西宁和宁河逃难来的灾民也可以领到口粮。
但那账册名单上舒宁县可是有几个粮商巨头和衙门有往来,这县官到底如何,明姜觉得还未可知。
“前面的,快一点啊!”
也许是他们的争执拖得久了,明姜身后的灾民己经等不及开始骚乱起来,这边的动静终于吸引了城门口处凉棚里的几人,明姜不经意瞥了一眼。
一个青色官服的男人,似乎朝身边的绿色官儿吩咐了几句,很快那绿色人影就走了过来。
是个瘦脸文气的中年人,他打量了明姜几眼,问:“怎么回事?”
“主薄先生!”差役连忙点头哈腰,“这个家伙没有碗,所以无法施粥。”
明姜看了一眼这个主薄,立刻眼巴巴地盯着大锅里香喷喷的白粥,像垂涎极了,形容又很瑟缩猥琐的不敢跟官服者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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