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碧云社区万籁俱寂。
老王的小超市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应急灯，勉强照亮收银台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老王，王建国，正披着一件厚外套，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他对面小马扎上的那个年轻女人。
是住他楼上502的那个陈小姐。
就在十分钟前，他被一个电话从热被窝里叫醒。他本以为是哪个醉汉打错了电话，正想发火，却听到是陈小姐那清清冷冷的声音。
她说，有紧急委托，酬劳丰厚，请他下楼面谈。
老王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骗子”。但当他从窗户往下看，看到陈小姐那瘦削的身影真的站在他超市门口时，他还是将信将疑地披上衣服下来了。
毕竟，这个陈小姐虽然人冷淡了点，但出手向来大方，每次让他帮忙代收个快递，都会客气地塞给他几块钱的“辛苦费”。
但此刻，他觉得，事情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陈小姐，你……你这大半夜的，到底是什么事啊？”老王搓着手，语气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陈薇没有回答，而是从她那个小小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收银台上。
最上面，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标题为《资产处置及事务代理委托协议》的文件。
文件的旁边，是一串钥匙。
而钥匙的旁边，是五沓用牛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一万元现钞。
整整五万元现金。
这笔钱，相当于他辛辛苦苦经营这家小超市，不吃不喝大半年的纯利润。
老王的呼吸，瞬间就变得粗重起来。他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粘在那五沓红色的钞票上，再也移不开了。
“王老板，”陈薇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这间小超市里的凝滞空气，“我需要你帮我办几件事。这五万块，是预付给你的定金。”
老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视线从钱上移开，落到陈薇那张过分冷静的脸上：“什、什么事？”
“很简单。”陈薇将那份协议推到他面前，“第一，我这套房子，要卖掉。这是钥匙和房产证的复印件。我需要你作为我的全权代理人，联系中介，负责带人看房，以及后续所有的交易流程。我的要求是，在一个月内，以不低于市场价95%的价格售出。”
“第二，我家里所有的家具家电，我列了一份清单。”她又递过一张纸，“我需要你在三天之内，帮我联系二手回收商，全部清空处理掉。所得款项，全部归你，算是给你的额外辛苦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陈薇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手术刀，首首地刺向老王，“从现在开始，到所有事情办完为止，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关于我的任何信息。无论谁来问，包括我的朋友、警察、或者任何你觉得看起来‘不一般’的人，你都只有一句话：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
老王听得心惊肉跳。卖房子，清家具，还要严格保密……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正经事。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这钱虽然多，但烫手。
“陈小姐，这……这事我办不了。我就是一个开小超市的，哪懂这些啊。”他连连摆手。
“你会懂的。”陈薇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协议的最后一页，是酬劳说明。”
老王将信将疑地翻到最后一页，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了。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
“待房屋成功售出，所有款项到账后，甲方（陈薇）将向乙方（王建国）支付总售价的5%作为最终代理酬劳。”
5%！
老王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他知道陈薇这套房子的市价，至少在150万左右。5%就是……七万五千块！
加上定金五万，还有卖家具的钱……里外里，他只要办成这件事，就能拿到将近十西、五万块钱！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响。
他想到了自己正在上高三的儿子。儿子成绩优异，目标是A市那所全国顶尖的大学。可那里的学费和生活费，对他这个小本经营的家庭来说，是一座沉重的大山。
但如果有了这笔钱……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老王的眼神，开始变得挣扎和火热。
陈薇静静地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知道自己的“利益捆绑”策略，己经精准地命中了对方的“要害”。
她知道，火候到了。现在，需要再加上最后一道“安全锁”。
“王老板，”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严肃，“这份协议，不仅仅是委托，也是一份保密合同。一旦你签了字，收了钱，就意味着你同意了所有的保密条款。”
“如果你违约，向任何人泄露了我的信息，”她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那么，你不仅需要双倍返还所有的酬劳，而且，我聘请的律师团队，会以‘侵犯商业秘密’和‘泄露个人隐私’的罪名，对你提起诉讼。到时候，你失去的，可能就不仅仅是钱了。”
“律师……团队？”老王被这几个字吓了一跳。
“是的。”陈薇面不改色地撒着谎，眼神却坦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虽然要离开，但我的律师团队会一首在这里。他们会监督协议的每一步执行。所以，王老板，这是一笔高回报的生意，但前提是，你必须严格遵守游戏规则。”
她将风险和收益，清晰地、赤裸裸地摆在了老王的面前。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足以改变他家庭命运的巨款。
另一边，是虚无缥缈的“律师团队”和可能存在的未知风险。
老王是个老实人，但更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知道该怎么选。
在长久的、激烈的内心挣扎后，他终于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他拿起笔，看着陈薇，郑重地说道，“陈小姐，你放心。只要钱到位，我王建国嘴巴比谁都严！别说警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认识你！”
说罢，他在协议的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王建国。
陈薇看着那三个字，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知道，她的模型没有算错。在巨大的利益和明确的风险威慑下，这个普通的小市民，成了她此刻最“可靠”的盟友。
她将那五万元现金，推到了老王面前。
“合作愉快。”她说。
然后，她站起身，背起那个小小的行囊，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走进了深沉的夜色里。
老王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厚厚一沓、散发着油墨香气的钞票，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他不知道，他签下的这份协议，究竟会把他带向梦寐以求的富足，还是一个他无法想象的深渊。
他只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了。
